爪鈎槍的繩索被斫斷，即将逃出生天的羅賓鳥又一次失去重心，在摔到地面之前撞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随後再度被她抛向高空。

——他也是獵物之一。

少女白衣赤足，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面容，隻有一截霜色的長發從罅隙之間墜出來，迎着夜風狂亂地飛舞。她從高空飛掠而下，帶起一陣鮮血橫濺、骨骼斷裂的刺耳聲響，又在羅賓自救成功以前返回他的身旁，無情地碾碎一切逃脫的希望。

此時的他就如同一隻被獵食者肆意玩弄的小鳥，既無法逃脫重力的束縛，也不能真正地回到大地。

一次，兩次，三次……

提姆按下呼救按鈕，通信裡傳來阿爾弗雷德擔憂的聲音。但是耳機卻在他做出回答以前就被少女奪走、破壞，耳畔隻留下了陣陣呼嘯的風聲。

她将一枚險些擊中他的流彈抓住捏碎，随後那個可憐的家夥就被一道蒼白的陰影從人群之中掠走，變成了起重機上系着的紅色蝴蝶結。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碼頭的暴徒已經四散奔逃，留下一地珠寶與扭曲的屍體，可是少女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也從未回應過他的話語，隻是一味地唱着一首單調的歌謠。提姆所有關于交涉的嘗試全部宣告失敗，眩暈感逐漸吞沒了他的意識。這種失重感與他以往任何一次用爪鈎槍飛躍城市的時候都不一樣，隻能帶來不可預測的恐懼。

她似乎将這隻羅賓鳥當成了一個不會損壞的玩具，抓着逐漸失去反抗能力的提姆穿梭于天際之間。在碼頭的獵物逃走以後，她将視線轉向了哥譚。

一百七十七、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

提姆隻能模糊地感覺自己在被抛飛着一路向北，等到再恢複意識的時候才發覺他們已經穿過鑽石區，抵達了羅賓遜公園。再往前一段距離就要到上東城的邊界了。

終于結束了嗎？

已經暈頭轉向的羅賓鳥遲鈍地想着，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趴在她的臂彎裡嘔吐。少女在發覺他的異樣以後暫停了這場抛接球遊戲，用一隻手溫柔地拍着他的脊背，場景看起來竟然有些溫馨。

如果對方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話。

下方的街道傳來尖銳的警笛聲，幾輛漆着Logo的保姆車夾雜在追逐他們的警車之間，即使被警察多次警告也不離開。提姆勉強辨認出了那些字樣——很好，哥譚有名有姓的媒體都在這裡了，看來第二天的頭版頭條鐵定會是他被神秘人扔着玩的狼狽模樣。

……希望不會有人因為這次嘔吐給他一張高空抛物的罰單。

提姆苦中作樂得這麼想着，環抱住少女脖頸的手臂還在發抖。生理性的鹽水從眼角漫溢出來，将他的眼眶泡的通紅。

他現在已經确認少女對他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将他置之死地的意思，否則他大可以選擇直接将自己扔下去摔成肉泥。而且他直到現在都尚未感受到骨頭散架的劇痛，隻有不可避免的肌肉酸脹，這無疑是少女刻意留手的結果。

但是讓提姆實在想不通的是，自己，或者蝙蝠俠到底跟面前的少女有過什麼過節，讓她這麼大費周折隻是為了找他……玩？

倘若這是新出道超級反派企圖在哥譚揚名立萬的方式，那麼這樣的手段未免也太……别具一格了吧？

想到這裡，他又幹嘔了幾聲，閉着眼睛不敢往下看。這場災難性的經曆讓他突然開始恐高，短時間内恐怕是無法克服了。

少女不知道懷裡的羅賓鳥到底在想什麼，但是那副難受得快要死了的慘狀的确讓她停止了遊戲，落在附近一座大樓的天台。提姆控制不住地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好在少女及時扶了他一把，這才避免了一場以頭搶地的悲劇。

手腕處的定位器傳來細微的震動，和脈搏貼合在一起，幾乎不可察覺。少年人喘息着睜開眼睛，看向一旁蒼白的身影。

蝙蝠俠正在向這邊趕來。

他現在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隻能更加用力地抓住少女的手，防止她一時興起，再玩一場無防護的高空水泥蹦極。

……身高在一百六十厘米左右，身披黑色鬥篷，體型瘦弱。體溫異常偏低，初步判斷在十五攝氏度以下，大概是改造人、超能力者，或者外星生物。

對方疑似無法進行正常交流，隻能發出“Arr”的聲音，不排除她擁有其他信息傳遞方式的可能。這是一個從未有過記錄的危險存在，要盡可能拿到她的組織樣本，頭發……或者皮膚碎屑……

就在這時，少女卻像突然接收到了什麼信号，猛地将提姆一把推開，任由他摔倒在冷硬的水泥地面，随後縱身從天台一躍而下。等到提姆趕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裡是羅賓。”

提姆緩緩起身，用還在發抖的手指從萬能腰帶裡摸出另一枚通訊耳機，接通信号以後開始彙報情況：“目标消失，追蹤設備失效，以及……”

他再次深呼吸，命令自己穩住聲音，随後看向空無一物的掌心。這裡之前有一根蒼白色的長發，但是在少女消失的同時，它也不見了。

“……獲取組織樣本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