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要殺他。
怎麼這麼多人要殺這個病秧子。
驚恐之中,她被他抱着攜起,什麼都看不清,隻覺得左手猛然一震,似乎是那盞小龍燈被鐵箭射中跌落在地,岸邊堆着層層枯萎的葦葉,遇到明火,立即熊熊燃燒起來!
“殿下!王妃!”
青玄和邵真的聲音響起,甄棠隻覺得自己被他抱在懷中走到某處,大氅揭開,他發覺自己正身處帳篷之中。
“别怕,在這裡别出去。”景昭辰将大氅為她裹好,撫了撫她的發髻,啞着嗓音說道。
随後他拿起沉水,對青玄叮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得讓王妃有一絲一毫受傷,這是死命!”
“屬下領命!”
甄棠被他的大氅裹得嚴嚴實實,她看着他提劍走出帳篷,河岸邊燃起漫天大火,兵器碰撞的聲響此起彼伏,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那一片火光之中。
青玄守在她身邊沒有離開半步,有刺客想要沖進帳篷,剛露頭,便被青玄一擊斃命!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打鬥聲漸停,直至徹底安靜下來,甄棠埋在大氅裡的腦袋才悄悄擡起。
她看向青玄,青玄臉上染了血,朝她搖了搖頭,示意不能出去。
荒野中唯有風聲與火勢仍在喧嚣,良久,一道陌生的男音高喊:
“翊王已死!”
景昭辰死了?!
甄棠仿佛不敢相信,景昭辰就這麼死了?
死在這處荒郊野嶺,死在這場漫天大火,死在距離他解除毒蠱最有希望的時期。
她十分震驚地看向青玄,青玄緊皺着眉頭,單膝跪地,一手握着暗器,一手将帳篷的簾子掀開一條不易察覺的縫隙。
透過那道縫隙,甄棠看到外面的火勢已經漸漸縮小,方才他們用篝火烤魚的地方站着許多黑衣人,他們手中的長刀沾滿了血,順着刀刃滴落在灰燼中。
那些黑衣人似乎在交談什麼,為首的一人好似察覺到有人在窺視,目光穿過重重人影,鎖住甄棠所在的帳篷。
甄棠吓得心提到嗓子眼,那人發現了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和青玄!
她是滿京城都知曉的翊王妃,翊王死了,想必那些人不會過多為難她,她不能拖累青玄。
青玄卻好似沒有任何反應,仍警惕地看向外面,手中暗器保持着蓄勢待發的姿勢。
甄棠想起景昭辰給她的袖箭,她壓下心中驚恐,小心翼翼地爬過去,打開箱子,将袖箭握在手中,對準帳篷門口。
若是那些人當真不會放過自己和青玄,她拼了命也要給青玄争取逃命的時機!
腳步聲越來越近,甄棠吓得手腳冰冷,渾身止不住的發.抖,就在她整個人情緒瀕臨極限時,那道腳步聲卻在十幾步外,突然停了下來。
甄棠不敢出聲,冷汗順着脊背直流,拇指壓.在袖箭的機巧上,一旦那人靠近,她便使勁按下!
然而那人的動作卻仿佛定在原地,透過青玄掀開的縫隙,甄棠看到那人一雙長腿往旁邊退了幾步,似是在刻意避開她的目光,随後青玄将簾子收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怎麼辦,逃,還是殊死一搏?
甄棠環顧帳篷内,方才刺客襲擊時劃了幾道大口子,外面還燃着大火,此處背着光,趁那些人沒注意的時候從帳篷鑽進山林,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她定了定神,用最低的氣聲朝門口輕喊:“青玄…青玄…”
話音剛落,外面那道腳步聲再度響起,吓得甄棠慌忙噤聲,按着機巧的手指緊繃出白印。
腳步聲越來越近,踩碎了斷裂的樹枝,發出令人心驚的噼啪聲。
她的心髒快要蹦出胸腔,渾身冰冷發.抖,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然而守在門口的青玄卻絲毫不為所動。
簾子掀開,一道颀長的身影踏了進來,背着火光,甄棠看不清他的相貌。
下一瞬,青玄拱手行禮:
“殿下。”
甄棠的大腦無比混亂,倉促的局勢使她忘了一個極其重要的點,景昭辰盡管已經不是太子,但他可是在那個位子上活到今日的人。
出發前他曾說會做周全詳細的安排,怎麼可能不知途中或許會遇到刺殺。
她又想起,青玄第一次到雲汀日暖時也說,殿下将她調回是有其他重要任務。
那時甄棠還未收到藍爺爺的回信,并不知藍爺爺能否解除他身上的毒蠱,但他已提前開始部署。
那人踏進帳篷内,似是看到甄棠安穩無虞,腳步頓然在三步之外停了下來,景昭辰的聲音随後響起:“馮澤無事,他在等你。”
青玄怔了一下,向他拱手行禮告退。
霎那間,整個帳篷裡隻剩下甄棠與他兩個人。
外面火光漫漫,燒灼的幹裂聲不絕于耳,風乍起,将焦苦的氣息裹挾起來,吹過黑暗的山林,消弭于天地之間。
甄棠怔怔地看着那人,帳篷碎裂的布條不停地翻飛,火光照進來,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明暗交疊中極其淩厲。
似是透着濃重殺意的地獄修羅。
他猶豫了片刻,走近,在她身前緩緩單膝蹲了下來,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緊緊盯着甄棠。
須臾後,一雙大手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握着袖箭的手掌包裹在掌心裡,帶着她,往他的方位攬了過去。
景昭辰方一籠住她的手背,便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戰栗,雙手冰冷,露在大氅外的小臉一片灰白。
她的拇指抵在袖箭的機巧上,指節壓出白印,他并未将她的拇指松開,反倒是籠着她的手,将那支小小的袖箭連帶着淬了毒的箭頭,一并攬進自己懷中,随後隔着大氅緊緊擁住她。
“沒事了。”
景昭辰的下巴抵在她頭頂上,啞着嗓音道:“花燈壞了,我們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