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弈在她身後停下,目光一直落在她身後:“我平日若是閑了會作作畫,你呢?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我沒什麼正事做,睡覺、玩樂、吃肉。”她故意這般說,說完特意等着柯弈回答,可身後卻沉默了。她想着柯弈錯愕的模樣,覺得解氣,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怎麼了?”柯弈嗓音中也帶着點兒笑意。
清沅一下笑不出來了:“沒什麼。你和我處不到一塊兒也正常,我與你的确不是一路人。”
“我并未這樣想,我隻是覺着,從前的确不太了解你。”柯弈輕聲道,“睡覺挺好的,多睡覺才能補足精神;玩樂也好,隻看是哪種玩樂;吃肉更不必多說,多吃能身強體健。昨日你便提起過,今日又提,想來是極喜歡吃肉,隻是不知你喜歡吃什麼肉?”
喬清沅忽然轉身:“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柯弈怔愣一瞬,道:“我也說不上來,你小時候就跟在我身後,說以後長大了要嫁給我,後來隻要我來喬家,你便會躲着偷偷看我,其實那時我便是專程來看你的。”
清沅沒想到他會記得這些,也沒想到他真是專程來看自己的。她頓了頓:“可你方才還說你不了解我,不了解,又何來的喜歡?”
他認真道:“是,所以我說是喜歡,是那一瞬的動心。現下,我希望了解你,希望能愛你。”
清沅慌忙垂眼:“那時那些不過是些玩笑話,當不得真。”
“嗯,我知曉,那時還小,并不懂什麼是喜歡,也不懂什麼是男女之情,可現下我能告訴你,我确認我喜歡你,也确認我對你有男女之情。”他說罷,又問,“你喜歡吃什麼肉?”
清沅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方才還在吵的,怎麼突然又說起這個了:“烤肉,烤羊肉鹿肉,我愛吃肥瘦相間的,最好是肋排,整根排骨直接拿起來啃最好。我大兄說得對,他們将我慣壞了,我私下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甚至和鄉野村婦沒什麼區别。”
“鄉野村婦有什麼不好嗎?”
“粗鄙,淺薄,不識禮數。”
“何為粗鄙?何為淺薄?何為不識禮數?”
喬清沅噎住,低聲罵:“你要說就說,何必這樣曲折迂回。”
“并非迂回,我隻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清沅瞪他一眼,又趕快垂眸,“我的想法就是我這個粗鄙之人配不上你這樣的高雅之人,你也别指望我往後能賢良大度,我就是這樣一個小家子氣的,登不了大雅之堂。”
他鄭重其事:“我以為一個人若是不守法紀不遵倫理是為粗鄙淺薄不識禮數,鄉野村婦未必如此,如此的也未必是鄉野村婦。我不覺得你粗鄙,也不覺得自己高雅,大家小家一樣要緊,這世上也沒什麼大雅之堂,若是有,我以為是兼愛非攻之堂,小家并非不能登入。”
清沅很想反駁,但張了張口,惱自己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氣道:“我就是粗鄙之人!”
“你喜歡什麼口味的烤肉?”
清沅疑惑看他兩眼。
“淡一些的,還是鹹一些的?”
“鹹的,我口味重。”
“好,我記着了,還有什麼旁的喜歡的嗎?”
“沒!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清沅繞過人跑開,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一直跟着,氣得她跑得更快了些,被路邊的灌木絆倒,險些摔了。
萃意迎面來,趕緊将她扶起:“姑娘這是做什麼呢?這樣着急?”
她擺擺手:“沒事,沒摔着。”
萃意悄悄瞧一眼她的臉色,試探問:“您方才見的是柯家的大郎君?”
“嗯。”她發覺了,隻要不和柯弈見面,她心裡就會平靜許多,就如現下,那股子悶在心裡的火氣一下就散了。
“柯大郎君又是來和姑娘商議婚禮的事?”
“沒。以後不許在我跟前提起他。”她挺了挺胸膛,擡步往前去。
她不讓人提,但自己卻總忍不住想起,甚至腦子全是柯弈,柯弈的笑,柯弈送她的禮物,柯弈的一點一滴。她喜歡他那樣多年,柯弈幾乎已經要成為她生命裡的一部分。
可或許是葉公好龍,現下這樣獨自一人躺在這裡、想起未出閣時的點點滴滴時,她反而一點兒怨憎、一點兒不滿都沒了,惦記的,全是他的好。
人或許就是不能離得太近,近處看,誰都是醜陋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