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這個做什麼？”

桑離一下就猜到他在說什麼事兒，滬都醫院就是當年他父親出事的地方，而顧千枭身為這家醫院的上層人物，必然知道當年發生的事。

咔——

身後的門被輕輕掩上，顧千枭沒有接話，健碩的身軀一點點壓了下來，直到陰影籠罩桑離的整個身體。他一手撐着鞋櫃，另一隻撫上桑離的臉，用冰涼的指節摩挲着她的皮膚，從心底滲出的寒意讓桑離不禁打了個冷顫。

“看來桑離小姐還記得啊。”

顧千枭低下頭，桑離能感覺到刺鼻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兩人的距離幾乎為零，與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對，桑離頭皮一陣發麻，心中升騰起的抵觸情緒，向惡臭飄散的氣味，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

“先生，自重。”桑離咬咬牙，一把推開他，不料由于身體靠得太近，在力的作用下反而自身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顧千枭一個伸手将她撈進了懷裡，這次他索性不再掩飾，用指尖死死掐住桑離的下巴，語調輕浮又詭谲。

“我隻是想看看，殺人犯的女兒在咱們醫院工作得怎麼樣？”

……

裴旭在睡醒後異常地心神不甯，他打開手機，翻看着幾天以來桑離發來的各種消息。有十分誠懇的道歉，也有試圖轉移話題聊天，最後一條停留在7天前，用一句【不會再打擾你了】化上句号。

先前在飯桌上他還告誡桑離，要學會拒絕學會抽身，遇到态度惡劣的就及時止損沒必要死纏爛打，不曾想報應到自己身上了。

手機屏幕被反複滑動，裴旭用手捂住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焦慮和煩躁卻如潮水般将他淹沒。

“砰——”

牆壁那邊猛得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裴旭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就往門外跑去。

等他出現在1301門前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房門大開，屋内是倒塌的鞋櫃，鞋子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桑離面對着他站在門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請你離開我家。”她沉聲道。

裴旭第一次聽到她用這種語氣說話，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可怖。

“哈哈哈。”顧千枭抱着手臂，注意到身後的男人，神情不明地挑眉:“好，好。”

他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了裴旭一眼，路過時纖長的西服衣擺不經意間蹭過裴旭的手背，那周身散發的浮誇香味讓後者微微蹙眉。

眼看顧千枭走遠，桑離沒有過多的表情，直接擡手握上門把準備關門。

沒有了陰影的遮擋，走廊外的燈光映照在少女的臉上，裴旭這才發現，桑離臉上挂着兩道還未褪去的淚痕。

于是在門被關上的前一秒，他擡起手臂，結結實實地擋住了門框。

桑離擡頭，無言地望着他。

她的眼中全是疲憊，眼睛下的黑眼圈泛着青灰，跟先前在他家那個活潑好動的少女大相徑庭，裴旭忽然很想回到過去扇自己幾巴掌，他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隻想着如果這段時間有他在身邊，那她現在的狀态會不會好一點？

桑離神情微動，迫不得已将大門拉開。

“幹什麼？”她斂起情緒，聲音卻不自覺地帶上一絲酸澀。

裴旭靠近她，五指并攏掌心向下，白皙的手慢慢貼到額頭，然後伸出小指，在胸口輕輕點了幾下。

【對不起。】

是不久之前，她跟他一起學習的那句手語。

桑離身形一滞，再也控制不住，腦中緊繃的弦一刹那斷裂，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或許是因為跟裴旭長達半個月的冷戰，或許是顧千枭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傷疤揭開，又或許是被生活的重擔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迫切地尋找着情緒宣洩口，桑離想把這一切都怪到裴旭頭上，想狠狠地罵他，打他，質問他為什麼對自己不理不睬？為什麼一言不合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最終，她隻是垂下睫，将腦袋抵上了他的胸腔。

周圍的一切都虛化了起來，房門虛掩，屋内水氣氤氲，淚水浸濕了裴旭的衣襟，桑離用額頭抵在他胸口，感受着肌膚貼合帶來的溫度，她的呼吸被情緒攪得紊亂，身體不自覺地輕顫，裴旭壓下了想要将她摟進懷中的欲望，不動聲色地擡起手臂，輕輕揉了揉桑離的腦袋。

【辛苦了。】

……

桑離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甚至連上床的印象都沒有。隻記得從夢中醒來時，窗外的天剛蒙蒙亮。

倒地的鞋櫃好端端的立在原地，每一雙鞋都被擺到了原位。桑離打了個哈欠挪下床，幸好有這該死的生物鐘，不然連鬧鐘都沒調的她，今天恐怕是要翹班了。

鏡中人的眼皮又紅又腫，桑離貼了整整兩層雙眼皮貼才勉強把它撐起來，想到昨晚自己在裴旭懷裡失态的模樣，少女出門的聲音都刻意壓低了。

今天姜霈休息，她早上結束病房巡邏就獨自回到休息室吃飯。白色長桌前，桑離打開飯盒，剛扒了沒兩口就聽到休息室的大門被“咔嚓”一聲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