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朦胧的記憶裡,記得娘親告訴她“歎氣歎氣沒福氣”。她倒不是顧忌“福氣”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隻是從這句話中品味出來,歎氣是種不算積極的行為。
但此刻,鹿鳴意真的很想把積郁在心頭的那些郁氣吐出來。
魔宗、預言之子、五色石,還有那鬼魅的聲音……
這些事情一齊壓了過來,鹿鳴意倒還有點懷念之前隻是單純修為跌落的日子了。
那時候每天隻用煩惱修為,哪像現在要想這麼一大堆事情?
然而鹿鳴意也清楚,她的心情變得如此糟糕,有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沈鳴筝方才的反應。
她不該去懷疑的,但沈鳴筝的言行,實在是和那幾句響起的聲音匹配極了。
鹿鳴意忍不住又想,可是沈鳴筝又為什麼要覺得她虛僞?她确實不信那些算命的、也不在意什麼預言之子,沈鳴筝她該清楚的!
而如果一旦認為那些聲音,來自于本人的心聲,那對鹿鳴意來說,絕對是人生的天翻地覆。
沈鳴筝一直在心底否認她的人格,師尊認為她不堪大用,還有師妹……
倘若那聲音是真的,姬緒雲才是問題最大的那個。
鹿鳴意神色極為凝重,從在姬緒雲那兒聽到的幾句話中不難得出,姬緒雲就是那個散布宗主蔔卦信息的魔宗之人。
但這又怎麼可能?
姬緒雲是内門首席,見過多少宗門内的長老,甚至各峰内門首席由宗主親自進行封賞的,若她是魔宗奸細,早就該被發現了。
更何況,姬緒雲入太清宗也有幾十年了,哪個魔宗奸細在太清宗能潛伏這麼久?
鹿鳴意搖搖頭,把“聲音是心聲”這個想法甩出了腦海。
她讓自己不能往這個方面想,因為這是對周圍諸多人品性的否認。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心中種下,即便是心性堅韌如鹿鳴意,也很難徹底擺脫這如影随形的陰霾。
在她沉着面色回劍峰的路上,還遇到了許多同門,看向她的眼神多是明晃晃的恐懼和厭惡。
面對這些,鹿鳴意想着若她真是那什麼預言之子,颠不颠覆世界暫且不去想,但一定要給太清宗加一門門徒通修課——如何提升自我判斷能力!
然而等好不容易走回了金霁閣,鹿鳴意想到自己還要去劍峰峰頂的淩霄閣,給姜流照和那位新師妹送賀禮。
她如今不過築基三層,不能禦劍飛行,靠腿爬上劍峰峰頂,至少要花三日!
并且,劍峰是一座相當陡峭險峻的山,徒步上去的話,絕對是要小心失足摔落山崖的。
雖然沈翩塵給她派了術一這個化神期修士作為護衛,但她肯定不能為這點事去使喚人家的。
要不别送禮了,她滾回思過崖好了。
宗主病了,師尊日夜陪護,她受傷昏迷三天,也沒見師尊來;她頂着微薄修為在思過崖待了一個月,師尊似乎就把她忘了一般,根本沒在意她如今已經不能禦劍飛行、去淩霄閣當真是難如登天。
鹿鳴意把頭抵在牆上,又“哐哐”撞了兩下。
她覺得自己已經接受師尊要有新門徒這件事了,但這會兒心底竟又浮現了點怨念。
“小意?你在這兒做什麼呢。”
兀地,一道柔和的聲音伴随着淺淡的蘭花香氣飄散過來。
鹿鳴意循着聲音望去,蕭雨歇估摸着是剛從外面回來,沒有穿太清宗的宗服,而是身着一件銀白月華色的衣衫,唇角凝着淺淡的笑容。
蕭雨歇邁着步子走進了些,鹿鳴意以為她還要問自己方才“撞牆”的事,卻見對方拿出了一塊帕子,輕柔擦拭着她的的額頭,同時還用微微上揚的語調說:“你的額頭上沾了點灰,就算是玩鬧,也該看着點。”
鹿鳴意擡眸,看到的是蕭雨歇溫柔悠遠的眉眼,妥帖舒适地将她包裹。
其實有更為方便高效的清塵訣的,但此時此刻蕭雨歇那方柔軟的帕子卻好像掃過鹿鳴意的心間一般,将她方才的煩悶也一并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