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甯一上身,引來了青蕪青蘿的誇贊,雖說室内暖和,青蕪還是為她披上了做配的雪狐鶴紋織錦大氅,“主子還要試另一套嗎?奴婢瞧這一套真是極美,貴氣又典雅,等下走在雪中,真如仙子一般。”
蕭長甯自己也極滿意,她站在鏡前,淺笑自賞,“就這一套吧。”
她和陸美人同行,二人掐着時辰,到長信殿時不早不晚,命婦到了大半,嫔妃裡隻到了儀嫔,此刻正陪着早到的命婦們聊天。
蕭長甯和陸瑩先向太後行了大禮,又去和儀嫔問安,再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陸瑩坐了會,看到了家中的親眷,離座同她們寒暄去了。蕭長甯一個人無聊,看了一圈,這會長信殿人多熱鬧,想來她随意走走也不會有人在意,就帶着青蘿和青蕪從正殿悄悄出去了。
主仆三人閑逛着,找了一處臨水的遊廊坐下,青蕪一整晚都在誇她好看,這會腳步閑了下來,又準備張口,卻看見原本安安靜靜坐着看雪的主子蓦地站了起來。
“大姐姐?”
“蕭長甯?”
蕭長樂是和榮國公夫人吳氏一同進的宮,因着誠王也會出席宮宴,她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精心打扮,想着能與誠王說上幾句話最好,不行的話,留下個好印象也不錯。
不曾想,進宮以後遇到的第一個熟人,不是她的太後姑母,也不是她的皇帝表兄,而是半個多月未見的蕭長甯。
上次見她還是在老太太院子裡,随後她被姑母召進宮長住,再傳來消息時,便是新帝登基,蕭長甯被冊封為七品美人了。
若非蕭長甯先喊她,她險些都要認不出這個養妹了,在蕭長樂的印象裡,蕭長甯要麼低着頭不聲不響,偶有言語,也是一副中氣不足的可憐樣。
總之不該是今天這樣,裙裾繁複、盛裝出席,發間的銀質點翠芙蕖珍珠紅瑪瑙雙步搖襯得她氣韻高華,甚至讓蕭長樂一下午的精心裝扮成了笑話。
蕭長甯看着嫡姐神色的轉變,起初是驚訝,接着是帶着嫉妒的打量,漸漸地就變成了她從前最常見的樣子——不屑、不善、不悅,沒有一點好臉色。
蕭長甯伸出手,青蘿上前一步,扶着她坐下。青蕪替她整理裙擺,她再好整以暇地輕聲發問,“大姐姐不給我請安嗎?”
“請安?”蕭長樂不可置信,“你…”
看女兒的神情,吳氏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麼了,她将女兒拉到身後,笑道,“一家子姐妹,許久沒見,樂兒怕是高興壞了。太後娘娘還在等着咱們,晚些再和蕭美人叙舊吧。”
“天色還早,晚些宮宴開始了,怕更不得空。”蕭長甯笑道,“隻是想同大姐姐多說幾句話,母親又何必如此呢?”
“蕭美人想說什麼?”
“母親不必如此如臨大敵,前幾日我陪陛下遊園,看了一出極有意思的戲,今日與母親、大姐姐重逢,隻是想把這個故事說給你們聽而已。”
“…蕭美人請講。”
“前幾日宮中梅宴,惠妃娘娘遍邀京中貴女,想必母親也有所耳聞。”
吳氏應是。
“大長公主之女在席間冒犯了潘美人,惠妃按宮規處置,賞了二十戒尺,并讓她在雪地裡跪了小半個時辰。”
這事吳氏也聽說了一些,有人看見,那趙家姑娘被人扶下馬車時,雙手被打得青紫,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發钗淩亂,形容狼狽,再也沒有往日裡盛氣淩人的樣子。
趙樂顔失了臉面,這幾日在大長公主府閉門不出,就連今夜的除夕宮宴,她都稱病未至,怕是日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出現在宮裡了。
蕭長樂神色一凜,“你什麼意思?”
“大姐姐不要着急,妹妹的故事還未說完。”蕭長甯看着臉色大變的蕭長樂,突然就笑了,“大姐姐要不要猜猜,趙家姑娘和潘美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蕭長樂語氣冷淡,“我可沒興趣知道。”
蕭長甯又将目光投向榮國公夫人,“母親知道嗎?”
吳氏的臉色也因蕭長甯的三言兩語變得很不好。什麼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拜這個養女所賜,這個道理她今日算是明白了。
她是國公夫人,二品的诰命,無需向蕭長甯行禮。
可她的女兒就不同了。
她也明白,今日的蕭長甯,不再是從前那個要仰仗她鼻息生存的公府養女,而是皇帝的嫔妃。哪怕隻是一個七品的美人,她的女兒見到她,也務必恭恭敬敬。
吳氏低聲道,“樂兒,去給你妹妹問個安吧。”
“母親!”蕭長樂不肯,“待我告訴姑母,我看她還敢不敢如此嚣張!”
蕭長甯聞言輕輕一笑,“大姐姐和大長公主想到一處去了。大長公主見女兒受罰回府,深夜進宮質問太後,大姐姐猜一猜,太後娘娘是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宮規在前,趙樂顔失禮在後,太後最多隻是言語上安撫暴怒的大長公主,難道還要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去責罰惠妃?去處置了刑司聽令行事的女官?
若蕭長樂不想步趙樂顔後塵,除了規規矩矩地行禮,她别無選擇。
“怎麼樣,大姐姐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