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甯從前從未覺得去甘泉宮請安這事如此漫長,往常在裡頭待不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今日倒好,半個多時辰才散去。
青蕪替她将披風解下,挂在衣架上。蕭長甯站在暖爐前烤火,青蕪小心地問道,“看今日的架勢,溫貴嫔似乎對您…頗有敵意?”
蕭長甯緩緩歎了口氣,“意料之中,她與我那大姐姐交好多年。”
青蕪似懂非懂,“所以,溫貴嫔今日種種,是蕭大姑娘授意?”
“不全是。”蕭長甯解釋道,“蕭、溫兩家同為公府,所說蕭家是太後娘娘的母族,但溫氏一族的實力也不可小觑,溫悅然不可能聽憑蕭長樂差遣。”
“隻是,溫悅然愛慕陛下已有許多年了,也正因此,她才與我那大姐姐交好。”
青蕪聽明白了,“這麼說…不論今日是誰得寵,都會成為溫貴嫔的眼中釘。”
蕭長甯心态還算不錯,“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她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青蘿端着茶盤進殿,“主子眼下有陛下的寵愛,但…”
蕭長甯明白她的意思,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如今她可以倚靠聖寵安身立命,日後也可能會因為失寵而失去所有。
但眼下不能急。
一來,四位新妃才剛剛進宮,眼下格局未定,誰會得寵,誰會上位,都是未知之數。
二來,惠妃也好,儀、甯二嫔也罷,她們都是穩得下心、定得住身的人,在她們有反應之前,蕭長甯也不便輕舉妄動。
午後下起了小雨,帶着冷風,蕭長甯就窩在自己殿裡,同青蘿她們打牌玩。
前幾天在承和宮,甯嫔邀了惠妃等人打牌。她自己沒上桌,做師傅教蕭長甯打。
可惜蕭長甯是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甯嫔在講清規則後,也隻在她猶豫時告訴她應打哪張牌,并沒有告訴她緣由,那天玩了一下午,她還是稀裡糊塗的。
原本都要放棄學着打牌這件事了,回到自己宮裡,聽青蕪說,沈石擅長打牌,甚至還是個中高手,蕭長甯又來了點興緻。
不得不說,沈石這師傅做的可比甯嫔盡職多了,不到三天,蕭長甯就摸出了門道。
從那以後,蕭長甯時不時拉着這幾個人打牌。沈石算是蕭長甯的軍師,負責站在蕭長甯身側做參謀,青蘿和青蕪是跟着蕭長甯一起現學的新手,再加上一個技術不好不壞的郭福,剛好四個人。
四四方方的紫檀八仙桌,隻蕭長甯那一角放了碎銀,規矩是一早就定下的:若蕭長甯赢了,另三個人不必給錢,若她輸了,就照常付給三家。
蕭長甯今天手氣不錯,一坐下就連赢了三把,正喜滋滋洗着牌呢,一擡頭,對面三人嘩啦啦跪了滿地。
意識到聖駕在後,她站起來,轉過身,“陛下聖躬安。”
“朕安。”皇帝扶起她,“朕來得不巧,擾你們玩興了。”
“陛下又和臣妾開玩笑。”蕭長甯示意宮人退下,“外頭雨還在下嗎?”
皇帝點頭,“隻是小雨。”
蕭長甯奉上茶盞,“臣妾以為陛下下午會在長青殿理政,春寒料峭,總覺得比隆冬時節還要冷些。”
“今日不忙,看雨不大就出來了。”皇帝說,“早上本該去甘泉宮見一見新人的,前朝有點事給耽擱了。”
蕭長甯笑了笑,“不妨事,日後有的事機會呢。”
皇帝看着她,“你見過了,說說看,怎麼樣?”
這是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但皇帝問了,蕭長甯就沒有不答的道理。
她托着下巴,與皇帝四目相對,“都是您親自挑選的美人,論容貌、家室、性情,也都是萬裡挑一的。”
說了等于白說,皇帝聽出來蕭長甯在搪塞他,佯怒着伸出手,掐了一把她的臉蛋,“滑頭。”
蕭長甯吃痛,可皇帝親自“動的手”,她也沒敢去揉,隻委屈地看着謝靳白,“臣妾說的句句屬實。”
屋子裡地氣暖和,謝靳白這輕輕一掐,更顯得蕭長甯的臉蛋紅撲撲的。原本氣她和他打馬虎眼,看着這張臉,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皇帝把話講得更加直白,“早上溫貴嫔的話,朕已經聽說了。”
蕭長甯聽到“溫貴嫔”三個字的時候,心咯噔跳了一下,為着皇帝不辨喜怒的語氣和他沒有表情的臉,她的心裡還是很不安的。
早上發生的事,這會傳到皇帝耳朵裡并不稀奇,宮裡多少宮女太監,保不齊哪個就是皇帝的眼線。
“您生氣啦?”
皇帝反問她,“朕有這麼小心眼?”
蕭長甯不樂意了,嘟囔了句,“都是臣妾該打。”
皇帝覺得好笑,“怎麼了,好端端的說這話?”
蕭長甯為自己喊冤,“臣妾常常為自己不會說話而頭疼,像剛剛,臣妾明明是關心陛下的心情,但從臣妾這張笨嘴裡出來,就變成說陛下小心眼了。早晨也是啊,溫貴嫔誇臣妾生得好看,臣妾原本還挺高興的,沒想到…”
皇帝聽明白了,不過他還是解釋了句,“朕方才是逗你玩呢,吓着了?”
蕭長甯用力點頭,“陛下天威難測,吓壞臣妾了。”
皇帝失笑,又聽得蕭長甯道,“您不知道,您面無表情地盯着人看時有多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
“就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