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并不是在猶豫是否讓陳恭出去,在這片系統空間中,任務者不是隻能待在自己分屬的房間中的,他們可以出去,隻是最開始,主系統就向所有人強調過一點:外界的一切都并非真實。能來到這個地方的人并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與其出門探索,倒不如多做幾個任務早點達标。
陳恭直接跳了窗戶。
幾層樓的高度,他降落的時候卻如履平地,隻穿着簡單的白T恤,虛拟空間并沒有模拟出風,隻有他落地時的氣流把他衣衫卷起,露出勁瘦背脊一角,他頭也不回的揮揮手:“我下個任務前回來!”
小猴子身邊一圈小機器人左顧右看,沒有看到自己的服務對象,茫然的停在原地。
146歎了口氣,看着陳恭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看着孩子出去玩的老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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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拟出的自然風景和現實似乎并無不同。陳恭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條小溪,他大概預估了下溪流的寬度,沿着小溪往樹林裡走,每一片林子的生物的長勢都足夠喜人,樹幹挺直,枝枝相抱,按理來說,這麼茂盛的樹林,并不适合人類行走,但在這裡不同,樹枝把兩側的密林深處纏繞得嚴嚴實實,卻又不會過分遮蓋頭頂的陽光,陳恭走到哪,哪就自動開辟出一條明亮的道路。
不對勁。
陳恭停下腳步,仔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樹木。
道路兩旁栽種了很多柳樹,枝葉細長,混亂的糾纏到一起,更細小的枝蔓依附着後面的松木和諸多叫不上名字的高大樹木,雖然陳恭對植物的了解不深,但也能看出其中好幾種樹木并不應該在一種環境中生長。
他觀察半晌,随即從口袋中掏出一把冰藍色的小刀。
小刀在見光的一刻就開始歡快的抖動身體,陳恭下了個手勢,它立刻竄進樹林,先是在最粗壯的那棵樹的樹幹上刻了一個“X”,又唰唰幾下,剛才纏繞得密密麻麻的各種植物殘肢就掉了一地,露出後面一叢叢猩紅色的灌木,陳恭剛擡腳,兩旁的柳樹就以一種更可怕的速度瘋長起來,直到長得比剛才更密,讓人想起撈捕魚苗的網。
這片木質的漁網遮天蓋地,若說剛才還能夠隐約看見後面的灌木,現在就是一點光也透不進來,把這片空間完全的包裹嚴實。
小刀不甘心,繼續在這裡劃來劃去,但是最後也沒有什麼辦法,植物愈合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隻剩下一條路,陳恭的兩側和後面都被堵死,隻留下了最前面的,還有些陽光灑到了那條路上,看起來頗為刻意。
青年看着那條路,突然冷哼一聲,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原地,順手就揪起一根剛被砍下來的柳樹枝,小刀剛被他使喚當苦力,此刻又躺在他手裡作菜刀,嫩綠色的柳樹葉被劃下到青年掌心,他也不挑,幹脆地一捧都塞到嘴裡。
苦澀又清香的味道充斥了青年鼻腔,他又把一旁的榆樹錢薅過來,淡淡的草木甜味又把剛才柳樹葉的苦味沖散,一個個的試到最後,陳恭已經吃不出什麼細微差别,隻剩下舌尖真實得過分的口感反饋。
主系統的模拟還真是過分真實啊。
他麻木的往嘴裡塞着葉子,沒注意兩邊的柳樹好似顫抖了一瞬,默默往兩邊挪了一點。
就算再不願意,也隻剩下這最後的一條路可走。
陳恭拍了拍身上灰塵,向着最前方且唯一的路走去,這條路沿途的風景也和之前别無兩樣,同樣都是叫不出名字卻詭異的生長在一起的樹,剛才明明已經隐入樹林的小溪卻重新出現,涓涓細流帶着清脆的拍打岩石的叮咚聲,無聲引誘着青年繼續随它而去。
等等,魚呢?
溪水十分清澈,能透過水面看到底部灰白色的鵝卵石,但是以陳恭的視力,卻一條魚都沒有看到,他想起在系統房間時聽到的鳥鳴,擡頭仰視一圈,并沒有看到任何飛禽的身影,地上也沒有鳥獸活動的痕迹,這對于一個生态系統完善的樹林來說極不合常理,若強制用虛拟空間解釋過去,也有點說不透的違和感。
但是,幾乎在他這麼想的一瞬間,一條魚就躍出了水面,渾身細長,幾乎和溪水一個顔色,好像稍加不注意就會被人忽視,更多的小魚從鵝卵石下鑽了出來,在水中歡快的遊動吃食,陳恭剛想伸手試探,就被突然飛來的一雙爪子帶走了手上沒吃完的一大捧榆樹錢,漆黑的烏鴉嘎嘎的叫着,頭也不回的飛到樹林中了,被遮擋的不見天日的樹林中,有幾雙紅色的圓眼睛睜開,盯着那隻烏鴉搶回去的榆樹錢,很快,就又響起一陣羽翼揮動的打架的聲音,有幾隻烏鴉被驚得飛走了。
青年唇線拉直,剛才想去撈魚的心思也被攪空,他撿了顆邊緣尖銳的石頭,在一旁又做了一個“X”的記号。
小溪的寬度不大,流域卻蔓延的極為廣闊,陳恭走了許久也望不見盡頭,更别提後方被樹林掩蓋的回不去的原路,兜兜轉轉,已經不清楚在這片林子中走了多遠走的哪個方向,陳恭停下腳,試圖在附近最明顯的地标上刻畫記号,他找到最粗的樹,卻摸見了刀刃所劃的淩厲刀口,粘稠的汁液不停地往外滲,沾了他一手。
那是一個他剛才畫的“X”。
也就是說——青年閉上眼,轉身睜開,純白色的系統房間矗立在對面,窗口中有隻探頭探腦的白色小猴子。
他回到原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