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一行人似乎敲定了什麼。中間有個領頭的,也是看起來最為高壯的漢子,他帶着後面的一群人,慢悠悠的晃到了這裡,也沒看松聽雪,隻是坐在樹下,還從腰間抽出水袋喝了好幾口,把自己的褲腰帶勒得更緊。
他們走得近了,陳恭才看清楚,隊伍裡的前排是健壯青少年,後面跟着的還有老人、婦女和小孩,所有人看起來都一樣黝黑,帶着常年在風沙中刮出來的幹裂皮膚。
“大哥!!”人群中突然沖出個小孩子,他眼神渴望的盯着大漢手中的水和腰間布兜:“我…我餓!”
“你的幹糧呢?”
大漢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把那幹瘦的孩童吓得一瑟縮,眼神不自覺的暼着腳尖:“我…我都吃完了……”
“過來!”他又是一嗓子,小男孩哆哆嗦嗦的過去,頭都不敢擡。男人掏出腰間的小布包,仔細打開,翻出了半塊灰色的餅子。
絲毫猶豫都沒有,這塊僅剩的幹糧就被他給了出去,男孩子幹巴巴像猴子一樣的小手接住,在旁邊一堆吞咽口水的聲音中,他吃的狼吞虎咽,如同怕被搶走一般,中途被餅子噎得滿臉通紅,就算這樣,他還是以一個非同尋常的速度把餅子吃完了。
小孩子摸着肚子回去,有人渴望着看着地上他吃剩的點點碎屑。
場面沉默許久,有一個同樣黑瘦的青年站了出來:“……大哥。”
像是一個信号,他隻是第一個,有了他開的這個頭,就逐漸有了第二個第三個,所有人的眼睛幾乎都餓得發綠,盯着最中間那個高個子大漢。
那漢子本來身材高大,面容堅毅,還生着濃密的絡腮胡子,此刻面對這種情況也不由得愁容滿面,抖了抖身上的布包,又翻了翻身旁行禮,最後還是一無所獲,人群中有些婦女跪坐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不知是有意無意,他們坐的離松聽雪極近,就按照他們剛才弄出的動靜,如果松聽雪有心,他完全能夠把全程都收進眼裡。
“唉!”領頭者重重歎了口氣:“不是我不幫助大家夥,可是…可是咱們手上實在沒有餘糧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松聽雪坐的安穩,在系統的鏡頭下,陳恭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睫,和他的尾巴一樣,是非常漂亮的銀白色眼睫毛,乖順的停在眼皮上,一動也不動,和它的主人一個樣。
“那個…诶?”大漢轉頭,好像才看到松聽雪一般,臉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伸手就要去拍他肩膀:“小兄弟,你……”
那雙手還沒碰到青年的肩頭,就被一把破舊木劍攔住,剛才還在閉眸假寐的青年此刻目光清明,大漢垂下的幾根發絲順着木劍鋒刃半根滑下,無聲的落入落葉中。
那雙黑色眼睛淡漠得沒什麼情緒:“何事?”
尾巴裡某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虱子精吹了個口哨:“蕪湖,打起來打起來!”
男人面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慢慢後移身體,臉上一片抱歉:“哈哈哈哈哈小兄弟,是我唐突了,你做得對,出門在外還是防範着點好哇。”
他拍了拍自己胸脯:“介紹一下,我姓胡,因為生得高,這裡的人都習慣叫我胡老大,我看小兄弟你是一個人來這,這荒郊野嶺的,外面的野獸也不少,我尋思和你打個招呼,若你不嫌棄,今晚就和我們湊合湊合,也能互相有個照應不是!”
“是呀是呀!”剛才吃了幹糧的小孩跑出來,那雙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松聽雪:“大哥哥,我們大哥可厲害了,和我們一塊,保準不會出現意外的。”
話還沒說完,他的肚子又開始咕噜噜的響,剛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擡得頭又低下了,聲音也越來越小,唯唯諾諾的:“大哥…我……”
“好了!”胡老大眼睛一瞪,鼻孔裡無奈的呼出一口氣:“孟嬸,快把你家孩子領回去。”
“诶呀!你這孩子!”被稱作孟嬸的中年女人立刻跑了出來,擰着耳朵把孩子揪了回去:“胡老大别跟這混小子計較,他皮實得很,記吃不記打的……”
“怨不得孩子,是今年世道不景氣,咱們也沒有辦法。”
婦人又是一番嗚咽的哭訴,惹得身邊人好生安慰,隻有一旁的松聽雪好像遊離在衆人之外,那雙白得過分的手撫着剛拿下來的木劍,目光沉靜無波,胡老大暗中瞟他一眼,又轉過頭:“瞧瞧,光顧着說别的了,我們自己說了這麼多,倒是把小兄弟撇在一邊了,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此行目的去哪啊?”
等了半天,陳恭都以為這人不會說話了,沒想到剛才能少說一個字決不多說的松聽雪擡了頭,若不是腳下的尾巴肉突然緊繃,陳恭還意識不到這人現在的情緒遠沒有他表現出的平靜。
“榕城。”青年的尾巴尖晃了晃:“我是榕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