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盒子放下,沈聽禾拿着照片回到沙發,盯着它思考,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在乎這張照片。
可無論如何思考,都沒有頭緒,沈聽禾無知無覺,盯着照片坐了一夜。
直到嗓子傳來一點癢意,她咳嗽起來,才發現自己沒開空調,在潮陰的沙發坐了一夜。
猛地咳嗽一會,才将那癢意壓下,乏力、頭暈、還有鼻塞喉痛一下就湧了出來。
她好像有點感冒了。
沈聽禾放下照片起身,眩暈感一下襲來,她又跌坐回去,揉着眉心緩了好一會,才又起身去吃感冒藥。
吃完藥她躺到床上,沉沉睡去,好像還做了個夢。
夢裡她有一個很喜歡的愛人,她們一起生活,一起出遊,還約定要結婚。
可夢裡總是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對方似乎也并不是真是存在的,一切都像她的幻覺。
頭實在太痛,沈聽禾被痛醒了,她眼睛微微睜開一些,四周一片黑暗,可她眼睛還是很疼。
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頭更痛了,身上也很難受,身上那那都不舒服。
沈聽禾把手臂放到腦袋上,好像更燙了,有些發燒,可她現在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隻是起床吃了個藥,就躺回去繼續睡去。
過年的幾天,沈聽禾因為生病,過得渾渾噩噩的,每天起床吃點東西,吃完藥,就回去睡覺,可睡覺沒有緩解她的疲勞,越睡她反而越累。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喜歡上睡覺,沒有理由,莫名其妙,之前勤奮的人,現在一天幾乎24小時都在床上度過。
直到初八這天,她睡了一覺,醒來時神清氣爽,她的病才徹底好了。
這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沈聽禾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拖了那麼久,她也該去看看自己的好朋友了。
去花店拿了一束小雛菊,王姐和關心了幾句她的身體,見她精神頭還不錯,才放心下來。
拿着小雛菊到墓園,走到那個熟悉的墓碑前,沈聽禾蹲下身,将上面未化的雪掃落,放下她喜歡的小雛菊。
這裡埋着的是自己的好朋友——王招财。
沈聽禾看着這個小小的墓碑,良久之後,她歎了口氣,第一次沒有什麼話和好友說。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忘,心底有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是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說不出什麼。
最後,沈聽禾對着好友的墓碑輕輕一笑,“我該走了阿招,照顧好自己,我下次再來看你。”
又是一年冬,沈聽禾在花店附近買的房裝修好了,三室一廳,她一個人住實在太大了些。
她本來隻是想買個簡單的小公寓就好,可是當中介帶她來到這個小區,她就不由自主地按下這層的電梯,看上這間,當即買了下來。
今天也是她住進來的第一天,将東西收拾好,她去洗手間洗了個手,用紙巾擦着手,路過陽台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看向那裡的晾衣繩。
上面什麼都沒有,可她覺得,那裡該挂着兩件衣服。
沈聽禾慢慢走過去,在那裡站定,仰頭看了好一會,慢慢側頭,身邊什麼也沒有。
手指無意識地捏了捏紙,她轉身往客廳走,電視櫃上什麼也沒有,她卻擡手,對着那裡點了一下。
沈聽禾看着的手指,有些失神,慢慢起身,環視自己的新屋子。
裝修好後,她也是第一次來,怎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沈聽禾皺着眉,她又想到那場火災。
這一年她不止一次想到,每次想到總要失神很久。
她總覺得,自己不該活着。
她應該和老家的房子一樣,在火災中變成一堆灰燼的。
可她還在活着,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為什麼會活着?那麼大的火災她怎麼能活着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沈聽禾抓緊頭發,疼痛也緩解不了她的焦慮,為什麼?為什麼?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雪也落得比往年早很多,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早已穿上厚厚的羽絨服。
沈聽禾穿着一件紅色衛衣,走在雪裡,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她感受不到寒冷般,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頭。
路過一家金店時,她無意識地撇了櫥窗一眼,看到一排排的金戒指,她想,雪和戒指,好像很配。
于是她走進店裡。
這個天氣,人們都在家躲着風雪,店裡的店員也窩在收銀台後,烤着電火爐,門口吹進來冷風,她們才注意到門口來的客人。
看着客人單薄的衛衣,她們愣了很久,一個店員才反應過來,迎了上去,“您好,請問要看金嗎?”
店裡開着暖氣,比外面熱了很多,沈聽禾才猛地打了個寒顫,今天穿得好像少了些。
但她沒想太多,對着店員點頭道:“對,戒指,我看看。”
店員頓了一下,給其他同事使了個眼色,讓她們注意一點這個人。
“您跟我來。”
沈聽禾跟着店員到擺放戒指的地方,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些戒指。
店員的介紹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現在滿腦子都隻有這些戒指,近乎偏執地找着,在哪,在哪?
終于看到一個麥穗形狀的戒指,沈聽禾一下趴到櫃台上,指着那個戒指,眼神瘋狂,“這個,這個,我要這個!”
店員被她吓了一條,臉色有些白,看着已經躲到一邊的店員,她隻能硬着頭皮去給她拿。
剛拿出來,那客人就一把搶了過去,店員一驚,趕緊拉住她的手,“你不能拿走!”
這戒指可是她兩年多的工資呀,她還不起,可不能讓這個瘋女人拿走!
沈聽禾卻緊緊握住戒指,不然她拿,“我的,我的戒指!”
店員死死抓住她,往她手裡面扣,可它捏得死死的,根本掰不開她的手。
急道:“快來幫我呀!”
其他店員如夢初醒,一窩蜂地沖上來按住沈聽禾,想從她手中搶回戒指,可就是把她手扣爛了,血沾得到處都是,她也不願放手。
最後,店員報了警,警察聯系了王姐,王姐又叫上了童秋柔。
二人一起趕到警局時,沈聽禾蹲在警局資料櫃旁邊,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手上臉上都沾了血,像是十分害怕,警惕地盯着所有人。
現在她拿還有曾經風光霁月,溫暖如風的樣子?
王姐心疼地要過去扶她,可她警惕地後退,“不準來,我的,你們搶我的東西!”
王姐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童秋柔也眼神複雜地看着她。
她最先察覺到沈聽禾的不同,最開始是莫名其妙地發呆,後面開始健忘,有些時候就連最基礎的紮花都不會了。
她不知道是為什麼,隻能建議沈聽禾去看心理醫生,後面強制帶着她去看了幾次,吃了醫生給的藥,她狀況好了一些。
性格也不像之前一樣内斂,會主動找人說話了,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更嚴重的問題就出現了。
因為沈聽禾拉着她說的是:
“你知道嗎?我早該死了的。”
“那場火災,那麼嚴重的火災怎麼可能有人活下來?我那時候就該死呀?”
“現在我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她知道這樣的情況不對,想要去找沈聽禾的家人,可好不容易聯系到了,她的家人隻是冷漠地問:
“她還沒死呀?”
涼水兜頭澆下,她一個沒有畢業的學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多照看着禾姐一些,好在禾姐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也沒有對其他人照成什麼影響。
可是今天……
童秋柔慢慢走過去,沈聽禾防備地後退,可她後面是牆。
童秋柔怕又吓到她,隻能停下腳步,安撫着她,“禾姐,我是小柔呀,你怎麼了?”
“小……小柔?”沈聽禾捏緊戒指,不确定地問。
童秋柔點頭,“對呀,我是小柔,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以幫你。”
聽到可以幫她,沈聽禾這才願意放開手,展示手中的戒指:“我,我的。”
旁邊還有幾個穿制服的店員,童秋柔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安撫着沈聽禾,說這東西是要用錢換的。
沈聽禾立即把手機銀行卡全都掏了出來,“我有,我要。”
童秋柔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警察看她這樣,自然也明白過來,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本來現在的她沒有能力在進行這樣大額的交易,可她不願放棄那枚戒指,隻能在警察的見證下,童秋柔拿她的錢,替她買下。
沈聽禾得償所願,終于開心地笑了。
在場其他人卻笑不出來,難過、同情、鄙夷,出現在不同人眼中,或許是同一個人眼中,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沈聽禾再也不會知道了。
三個月後,a市華城區精神病院。
沈聽禾在這住了很久了,還是習慣不了,可那些家夥又不然她離開這裡,她每天都隻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呆着。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趴到圍欄圍着的窗台上,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很溫暖的樣子,沒有一處是濕的,也沒有一處在黑暗中。
沈聽禾慢慢墊高腳,實現看到更多的地方,窗台下,有幾處和其他地方的顔色都不一樣,看起來漂亮極了。
她想,應該是——
花開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