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結束,謝謙然回到沈沂水家,已經是十一點。
她打開門,發現客廳燈居然亮着。
沈沂水恰巧從衛生間出來,已經卸了妝,還沒戴上眼鏡,打着哈欠,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可愛。
不過下一秒她便将眼鏡戴上了,哈欠打完,又是這些天來最常見的毫無波瀾的表情。
“放學了?”
謝謙然想着要和她道謝,換成鵝黃色的床品也好,新書包也好,都要道謝。
但突然說謝謝似乎有些生硬。
她想從寒暄入手,卻發現不知道怎麼稱呼沈沂水,隻好還是生硬地直說了:“包,謝謝,很好用——還有床單和被子。”
沈沂水到廚房裡倒了杯東西,謝謙然看着像酒——杯子像是用過的,酒瓶也隻剩了一半。
沈沂水的聲音沙沙的,卻比平時柔和,讓謝謙然覺得自己猜得沒錯,她喝了酒。
她甚至在開玩笑,雖然沒有笑,隻是眼睛微微眯着:“你怎麼不說枕頭呢?”
不等謝謙然說話,她又擺擺手:“不客氣。”
她這樣的神情,忽然将謝謙然又拉回了昨天晚上,那個隔着薄薄的紗簾,窺視一個不同尋常的沈沂水的晚上。
區分今日與昨日的關鍵在于,今天她沒有笑,沒有那晚微微眯着眼、揚着唇、臉頰泛紅的笑。
而今晚也沒有人能喊她“姐姐”,她也不會對着誰說那樣親昵的話。
就在謝謙然這樣想着時,沈沂水忽然看了她一眼。
隻是掠過了一眼,似乎疑惑謝謙然為什麼一直站在門邊。
謝謙然卻突然被那一眼看得緊張,有一種幹壞事被抓包的感覺。
從那一眼開始,她感到自己對身邊一切事物、尤其是對沈沂水的感知變得無限敏銳。
她的大腦緊繃,手心冒汗,這是在考試時都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她放下書包,深呼吸兩口氣,試圖疏解這股莫名的情緒。
好在沈沂水很快喝完了杯子裡的液體,沖洗過杯子後,她整個人仿佛也恢複了徹底的清醒。
“早點睡。”她說,很明顯的客套,把謝謙然拉回了“今天”。
謝謙然放松了下來,但與此同時,心裡卻又驟然湧上一股失落,很難說它的來源是什麼,可它導向一個明确結果。
她問沈沂水:“你每晚都回來嗎?”
沈沂水腳步頓住,目光中有些疑惑。
問得太突然了。謝謙然找補道:“前幾天晚上你好像沒有回來。”
沈沂水似乎反應過來,順着這兩句話,自然地将邏輯盤順了:“你害怕?不用怕,這小區安保挺好的。實在害怕,你就反鎖,我回晚了可以去酒店住。”
她以為謝謙然是一個人在家害怕。
事實上,謝謙然此前和外婆一起住的地方,既不是小區,樓層又低。
有一天晚上她忘了關窗,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外婆抽屜裡的小一萬塊錢不翼而飛。
她怎麼會因為一個人在家害怕。
但沈沂水的邏輯無疑才是正常的。
謝謙然隻能順着說:“好,我知道了,我沒有那麼害怕,不用去酒店。”
沈沂水點點頭,看了看表:“行,放心,我每晚都回來,最晚不超過淩晨兩點。”
語氣很公事公辦。
謝謙然也點頭:“嗯。”
看似也很冷淡。
但事實上她此時頭腦發昏,手心也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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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到周日都在評講卷子。
謝謙然毫無疑問地被各科老師拉上去遛了一圈。
除了化學。
在滿分的謝謙然和一衆九十五分以上的女生之間,老何選擇了九十四分的彭俊逸。
“彭俊逸這次雖然沒有考滿分啊,但是他做錯的那道題,是因為想嘗試一種全新的解題思路,這是很有挑戰性的啊……”
不知道老何把這些話說出口的時候自己信沒信,但看被表揚者站上講台後漲得通紅的臉,彭俊逸應該是沒信。
下了課,老何突然安排謝謙然去辦公室取試卷。
不像好事,因為按他的調性,這種“榮耀”本該是屬于彭俊逸的。
謝謙然拿完試卷回來,看林芊和劉柳的臉色就知道,果然如此。
老何一走,劉柳就說:“老何太不是東西了!他說要給咱們全班同學開小竈,時間就訂在周日下午,‘免費的愛來不來’——但因為你‘已經可以自學成才,他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隔壁大組的幾個女生也插話:“他是真的小心眼!”
“就是啊,至于嘛,你考得好,他不也在年級裡長臉嗎?真想不明白。”
但也有些不同的聲音,以彭俊逸為主。
他顯然還是看不慣謝謙然,但不知是什麼心态,僵着張臉走到謝謙然旁邊,說:“你要不就去和老何服個軟吧,捧他兩句,他人沒那麼壞。他的課放在外邊也要好幾百塊錢一節,不上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