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自習,班主任坐堂,他難得滿臉嚴肅地從教室外走來,宣布今天起高一一班的化學老師不再是老何。
說完之後,他還把謝謙然喊到了教室外面,一臉抱歉道:“謝謙然啊,老師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唉……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情,你要和老師反映。”
謝謙然點頭:“我知道了。”
她其實是覺得老何的針對不算什麼。
老師是偉大的職業,卻也是尋常的職業。
憑借一張教師資格證,各種各樣的人走入教室,成為某些孩子的老師。
在這些人裡,有多少是因為想要讓孩子們得到良好的教育而從事這份職業,又有多少隻是為了謀生呢?
在謝謙然曾經就讀的初中,她就曾遇見過許多像老何這樣的老師。
她是學校裡成績最好的孩子,但也是一個會被評價“太有個性”的難管教的孩子。
所以盡管她不至于被打罵、責罰,但言語上的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她聽了很多。
其實謝謙然并不怨恨這些老師,她知道,他們大概也隻想輕松些把班上了,把錢賺了。
估計每天上班前都祈禱,這些孩子像士兵一樣指哪打哪,填鴨式地把成績提上來就好。
她敏銳地察覺到,其實眼前的班主任也是如此。
不過這位班主任比老何稍微更具有人文關懷一些——或許因為他教的是語文吧。
班主任說道:“你看你又有野心,又有執行力,不分心,沒有早戀的心思,真的是根好苗子……”
謝謙然在聽到“沒有早戀的心思”的時候,眼神就飄到另一邊去了。
班主任走後,班中風聲四起。
有人說老何昨天下了課就被約談,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面色慘白慘白的。
有人說老何在辦公室裡本來是死不承認的,後來彭俊逸竟然主動進辦公室舉報去了。
還有人說是老何之所以被處理得那麼狠,是因為他的針對導緻謝謙然狀态的下降,差點把省二中能争狀元的苗子給折了。
上邊第二道風聲是劉柳傳到謝謙然耳朵裡的。
“上個禮拜天,就你不在的那次補習班,剛好教師節不是呢嘛。老何他借着節日的名義,問全班同學要禮物,彭俊逸當時還給他遞了紅包呢——全班就他一個人送了。搞不懂他,自己送紅包,又自己舉報老何,搞什麼呢?”劉柳對着林芊與謝謙然嘀嘀咕咕道。
彭俊逸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臉漲得通紅:“我沒想送那個紅包,那是我媽硬逼我送的。我都跟她吵了不知道多少架了。”
劉柳被吓了一跳,林芊也把眼睛别開了。
謝謙然則根本沒擡頭,昨天和沈沂水的對話之後,她的狀态直接重回巅峰,現在學習起來不僅專注,而且比之前更有幹勁。她不想讓沈沂水失望。
彭俊逸根本不管沒人搭理他的事實,一個勁兒往三人桌前湊:“我本來就不想在老何那裡補課,我媽硬把我塞進去,說找了關系,這個老師會關照我。我哪知道他人那樣?”
劉柳嘲諷一句:“會收錢‘關照’學生的老師,你指望他哪樣?”
彭俊逸沉默片刻,沒有反駁:“所以我後來也反應過來了,但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也一直沒機會……謝謙然跟校領導硬剛之後,我不就去舉報了嘛。”
他說完,直直地看向林芊。
林芊垂着眼看書,雖然書頁沒翻動就是了。
劉柳擋在林芊身前,大聲道:“幹嘛呢幹嘛呢,搞得跟邀功請賞似的。這都是你應該幹的知道嗎?你現在也就是從走狗變成正常人而已。”
她想了想,又稍微小了點聲音吐槽道:“而且這事兒跟林芊有半毛錢關系嗎?跟你們倆分手的原因有半毛錢關系嗎?别稍微幹點人事兒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行不行?”
她說着,拿着書本像掃垃圾似的把彭俊逸掃開了。
林芊長長地舒了口氣。
劉柳氣勢洶洶地回到座位上,湊到林芊面前時,語氣卻一下子軟了:“芊芊,我沒有多管閑事吧?”
林芊驚訝地看她:“嗯?怎麼會?”
劉柳小聲道:“因為每次彭俊逸過來你都好像沒那麼讨厭他,我怕你倆餘情未了啊……”
林芊也湊近了些,小聲道:“我是沒那麼讨厭他,可是我也不喜歡他了呀。我就是怕他打我……”
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叽叽喳喳,一旁謝謙然也不由看了她們一眼,微微有些好笑。
“謝謙然!”
正笑着,忽然有隻手将一張紙拍在了眼前的桌上。
謝謙然愣了愣,擡眼看過去,見是文藝委員何優。
黑闆報已經出完了,她不知道何優還來找她幹什麼。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有事嗎?”
何優被她問得睜大了眼睛:“什麼叫有事嗎?你怎麼語氣這麼冷漠啊,我們好歹也一起出過黑闆報吧?”
雖然謝謙然不明白一起出過黑闆報算什麼天大的交情,但因為心情不錯,她還是放柔了語氣:“那請問你有什麼事?”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說話,也還是沒脫離冷漠的範疇。
何優兩頰鼓了鼓,把紙攤在謝謙然桌上。
一張密室逃脫的宣傳單。
“我們想去玩這個,我們一起出黑闆報的一群人。”何優說道,“上次我們唱K你就沒來,這次得來了吧!”
謝謙然沉默。
她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何優的邏輯。
為什麼上次唱K沒去,這次就一定要去?
難道上次不去唱K,不代表着自己不想參與這些團體活動嗎?
手機這時正好振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