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應了那句姜還是老的辣，雖然同樣高攻低防，但在提姆已經被攻破心房大吐苦水的時候，布魯斯則艱難地找回了理智。

他到底沒有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悲傷苦楚訴說出來，隻是真的如同在跟好朋友閑聊一樣，東拉西扯。

然而，明明一出聲喊住他就後悔了，明明已經下定決心隻是随便聊聊，絕不會說出真正重要的事，但布魯斯還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漸漸沉迷其中。

比方說，他就沒想到，看上去呆呆的小記者居然和自己一樣，很喜歡《灰幽靈》。

“雖然這已經是一部很老的電視劇了，但是我小時候可是看得如癡如醉呢。”

克拉克的坐姿很放松。

他就真的像布魯斯說的那樣，将他當成了自己的好友，正在輕松愉悅地分享着童年趣事。

“那時候，每天到了晚上七點，我就準時守在家裡的電視機前等《灰幽靈》播放。老爸想看球賽，老媽想看新聞，但是他們最後還是隻能陪我一起看《灰幽靈》。”

布魯斯仿佛已經可以想象，一個黑發藍眼的小男孩正坐在電視機前，撒嬌般祈求爸媽把電視讓給自己。

不知道小時候的克拉克是什麼樣子呢？是不是打小就已經比别的孩子壯一圈了？那個時候的他有戴眼鏡嗎？

布魯斯莫名感覺自己的心髒變得柔軟。

“我也是，小時候總是守着電視等着《灰幽靈》播放。不得不說，那真是我看過的最棒的偵探劇了。裡面的偵查方法和戰鬥技巧，哪怕放到現在都很能打——

“不過這确實是一部老劇了，而且似乎比較小衆，我在現實中，幾乎沒見過跟我一樣喜歡它的。”

“你怎麼會沒見過呢？”克拉克腦子裡忽然閃過一道漆黑的披風，一句話脫口而出。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哥譚的蝙蝠俠肯定也是灰幽靈的粉絲。”

有那麼一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布魯斯臉上的笑意好像僵了一瞬。

“為什麼這麼說？”布魯斯換了個姿勢——好吧，克拉克決定從現在開始又要讨厭他幾分鐘了。

因為他明顯收起了之前外放的真實情緒，又開始戴上假面了。

“怎麼突然就提起那隻恐怖的大蝙蝠了？肯特記者不可能不知道吧，我最讨厭這種大晚上穿着奇裝異服跑來跑去的瘋子了。”

布魯斯皺了皺眉，就好像任何一個嬌生慣養不知世事的公子哥那樣抱怨着。

“真希望戈登局長能夠帶着哥譚警局給力點，早點把這些瘋子全都抓起來。就是因為有他們在，害得我晚上都不敢出門了。”

克拉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中隐含的複雜意味讓他有點演不下去了。

他剛才真的跟克拉克聊得很開心，但是這一刻，他悲哀的意識到自己控制不住的對這位正義善良的記者産生了警惕。

……他實在是太可怕了，那雙眼睛每次望過來都好像能夠看穿他内心深處真實的想法。

如果布魯斯隻是布魯斯，也許他會很樂意接受一位敏銳的記者朋友。

但很可惜，他還是蝙蝠俠。

他絕不允許自己親自找一個維姬·維爾放在身邊當定時炸彈[注]。

這樣想着，他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虛假，打算随便找個借口把人打發走了。

“等等。”這次開口挽留的人變成了克拉克。剛才那番愉快的交談，同樣讓他卸下了一些心防。

他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聊得好好的，現在布魯斯就開始疏遠他了——也許是有錢人的疑心病吧。

但是克拉克真的很喜歡跟他做朋友的感覺，于是決定為自己可能得到的友情努力一把。

“事實上，我跟老媽一起在老家的書店淘到了灰幽靈第一季典藏版的碟片。韋恩先生，如果您有興趣的話，要不要找個時間跟我一起看？”

布魯斯微微一愣，不敢想象這錢還冷着臉就要離開的記者現在感覺到他的敷衍，居然還主動發出邀約。

他感覺到了克拉克的期盼，胸口一燙，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不用想也知道，這邀約是不能答應的，畢竟他已經下定決心不能跟克拉克太過親近了，那還釣着他算怎麼回事呢？

他甯願克拉克隻把它當做一個心血來潮心機深沉的公子哥，也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卷入危險的漩渦。

然而，就在他終于決定開口拒絕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鈴聲突然響起。

他愣了愣，記得自己明明靜音了，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這說明打給他的是被設置成特别關心的幾個，絕對有要緊事才不得不打擾他！

可是，如果是關于義警工作的很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直接用蝙蝠通訊器聯系他，而是用手機呢？

布魯斯一時想不出原因，隻好跟克拉克說了聲抱歉，然後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接聽電話。

“老爺。”電話那頭傳來阿福的聲音。

隻是讓布魯斯難以置信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位老管家的聲音如此複雜，仿佛因為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快要失去一貫的優雅從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