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雖然很早就開始當時政記者了，但這畢竟是個人情社會，他難免見識過很多所謂的政商大家庭的陰暗面。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就贊同這樣扭曲的家庭關系了。

有一說一，哥譚首富家的孩子們之間明争暗鬥，而身為大家長的布魯斯是個掌控欲爆表的獨裁者——

這樣的設定聽起來很合理，但克拉克不喜歡。

說真的，他其實有點說不出的失望。

大概是布魯斯用那雙笑盈盈的藍眼睛盯着他，說想跟他像朋友一樣随便聊聊的時候，顯得太真誠，太……溫柔。

他已經很久沒想起來，自己一開始覺得韋恩是個心機深沉喜歡裝傻的奸商陰謀家了。

懷揣着心裡一絲微弱的期待，他看向了布魯斯，希望他能說點什麼，打破這種詭谲的氛圍。

然而，總是挂着甜蜜輕挑笑容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将面無表情的冰冷焊死在了臉上，隻是垂着眸，不說話，也并沒有調解一下兩個兒子之間的矛盾的意思。

好家夥，有意縱容兒子們之間保持鬥争……連這條都跟那些陰謀家對上了。

克拉克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又回想起了之前在韋恩塔上，自己滿懷期待，以為看到了韋恩先生隐藏在重重面具之下的真心，在一時沖動的驅使下邀請他分享自己心靈深處的淨土——

和瑪莎一起從舊書店淘到的典藏版灰幽靈。

但是他卻沒有答應，仿佛先前他感受到的靈魂共鳴隻是單方面的。

現在看來，韋恩家的情況還是太複雜了，他隻是一個小鎮男孩，不懂。

想來也終究無法跟這樣的韋恩先生成為好朋友，之前是他想多了，将兩人無意中展露出來的某個相似愛好當成了彼此釋放出的友好信号。

盡管心裡想了很多，并且為此感到失落，但克拉克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輕輕地牽起了小喬的手。

“……總之，還是很感謝你們替我照顧這孩子。”

阿福的臉皮抖了抖，隻能在心裡暗道好險，如果克拉克早來十分鐘，看到還被綁着的小喬納森，應該就不會覺得他們是在照顧這孩子了。

克拉克在把小喬拉過來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衣袖下面似乎有一道紅痕一閃而過，心中有點疑惑。

不過小喬的體質是這樣的，時好時壞，有時候水火不輕，有時候就是輕輕一用力就能留下紅痕的正常小孩嬌嫩皮膚，所以他一時也沒多想。

“既然我在哥譚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就先帶他回去了。”

說完，他還禮貌道别，隻是目光掃過一直站在籬笆外的傑森·陶德時有點不太确定該不該跟他也道個别，但最終因為他身上過于遺世獨立的氣質，還是選擇了放棄。

傑森雙手抱臂，冷眼看着達米安臉都憋紅了，但最終在布魯斯嚴厲的目光中還是抿了抿唇，沒有繼續阻止這對普通人父子正常離開。

他其實悄悄松了口氣，畢竟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惡魔崽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拔刀刺向普通人會是什麼情形。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

他掃了一眼老頭子，覺得他除了比之前更加疲憊之外好像沒什麼大問題，就也準備回去了——

“難得回來一趟，沒想到這麼快就沒好戲看了。”

話一出口，他眼中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

該死，他就不能潇灑地正常告辭嗎？為什麼語氣這麼沖？

别誤會，他可不是覺得自己對老頭子的态度太差了，隻是單純覺得這副語氣，這副神态，簡直就像是得不到老爸關注的小孩在撒氣似的，太沒品了！

克拉克是何等敏銳，立刻覺察到了傑森眼中的那一絲懊惱。

他有點驚訝，畢竟韋恩家的第二個養子看上去一副純恨戰士的樣子，好像跟家裡所有人關系都不好，沒想到竟然也會有這樣柔軟糾結的感情。

不過，他已經準備離開了，暫時離這些複雜的豪門糾紛遠遠的，也不準備幫忙解開心結什麼的。

畢竟這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他最近為了盧瑟的小動作已經很忙了，沒有時間挨家挨戶為為大家解決家庭煩惱。

克拉克這樣想着，于是便拉着小喬往外走，幾乎是跟傑森擦肩而過。

“等一下。”布魯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克拉克還是忍不住像在韋恩塔時那樣，步伐一頓。

盡管心裡覺得自己以後跟韋恩先生應該沒什麼機會見面了，應該也不會再卷入什麼錯綜複雜的關系了，但是至少在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為自己曾經差點認定的朋友的呼喚而駐足。

他回過頭的時候太晚了，沒有注意到上一秒，布魯斯的藍眼睛中閃過了複雜而又痛苦的神色。

他不是笨蛋，當然感覺到了克拉克從剛才開始有意無意的疏離。

倒沒有展現出厭惡之類的情緒，隻是比起之前邀請他一起看灰幽靈的親昵，這若有若無的距離實在是太要命了。

可是于公于私，布魯斯都沒有任何立場責怪對方。

是他先因為考慮到不能跟一個厲害的記者關系太親密，這才拒絕了克拉克想要跟他更進一步成為朋友的友好邀約。

所以，怎麼能怪他感覺到自己釋放的止步信号之後保持距離呢？

更何況，他的家庭，他的哥譚……都已經讓他分身乏術了。

他沒有一點多餘的精力能夠留給任何人，所有的情感都用來燃燒憤怒，支撐他繼續走下去了。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沒有時間留給一個伶俐又可愛的小記者。

聰明人在一段關系的開頭就會隐約預感到這段關系的發展——

比如現在，布魯斯就清晰的認知到，如果他跟克拉克成為了朋友，那麼他将成為索取無度的那一方，卻不能給予克拉克任何東西，甚至還可能會帶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