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筆直的雙向車道,靜靜伫立的昏黃路燈,孤獨道路上飛馳的汽車,女人的指甲死死摳進掌心,對抗着強烈的困意,鮮血從手和方向盤交握的縫隙裡流出來。
姜媛盯着越來越近的交通信号燈,
五百米——三百米——二百米——越來越近了!
綠燈持續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分鐘,
怎麼還不變色?
她焦灼的咬着口腔内側的軟肉,呼吸逐漸紊亂急促。
還有五十米,車速已經降到了20邁,姜媛死死盯住信号燈,随時準備踩下刹車。
前輪緩緩駛過停止線,頭頂的信号燈還是綠色,她猛地加速,時速瞬間飙到100邁,将信号燈遠遠甩在身後,
安全通過!
姜媛松了口氣,但不敢有絲毫懈怠,第一個信号燈已經平穩通過,但隻有安全通過這條路上的三個信号燈才算完成任務。
汽車突然加速産生了巨大的推力,相柳毫無準備,整個人被推力拍到座椅上,瞬間的失重感讓他握緊了座椅上的扶手。
随着“咔叭”一聲脆響,左邊的扶手應聲被相柳掰了下來。
通過第一個信号燈的緊張氣氛還沒散去,王超在這一片屏息凝神的安靜中發出感歎,
“哇,你力氣好大!”
相柳:“……”
是要我謝謝你的誇獎嗎?
汽車繼續在無人的道路上飛馳,這條路還很漫長。
困意,無法抵擋的困意,
睡吧,睡吧,誰在耳邊呓語,
沉入夢中,夢中有一切美好與向往,夢中有你期待的可望不可及……
閉上眼睛,我将予你一場好夢。
姜媛甩着頭,試圖恢複片刻清醒,可惜是徒勞的,周遭寂靜無聲,她行走在一片白色的空茫中,忘掉了自己是誰,忘掉了手握所有人的性命,忘掉了一切。
右腳無意識的踏到底,儀表盤的指針突破最高線,超速行駛的汽車席卷過呼嘯的疾風,紅燈卻在不遠處刺破眼前昏黃的燈光,昭示着即将釀成大禍。
空茫包裹着她的意識,思考停滞,姜媛慢慢放棄了掙紮,
夢境圓滿,虛空自在,我将再不醒來。
潛意識在掙紮呐喊,呼喚她睜開眼睛,疲憊卻席卷而上,将一切吞沒。
空白的世界隻有她一個人站在天地之間,姜媛無念無想,靜靜體味着這片刻的甯靜,虛空中一個溫柔的聲音緩緩誘導,
放下吧,放下一切,你将永遠自在。
“姐!”
一個焦急的聲音刺破這片虛空,姜娣急促的拍打她的肩膀,
“——快停下!”
“紅燈!是紅燈啊!”
是誰在呼喚我?
我又是誰?
我在做什麼?
這裡是哪裡?
放下嗎?
不!我絕不逃避!
姜媛激靈一下驚醒,冷汗透濕了鬓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一切仿佛進入了循環,紅燈近在咫尺,橫向車道上巨大的貨車顯露虛影……
她握緊方向盤,用力踏下雙腳,
——哧!
刺耳的刹車聲在耳畔響起,車輪在柏油路面上摩出醒目的黑色的痕迹,貨車呼嘯而過。
再晚半秒,他們的車一定會被這輛滿載的貨車撞翻。
相柳做好了要被推力拍到椅背上的準備,沒想到這次面對的是刹車的巨大慣性,相柳稍微前傾的身體就勢滾落,還是被旁邊的人撈了一把,才沒滾到座椅底下。
腰間的胳膊溫暖有力,帶着一點煙草的味道,将相柳一把提回了座椅上。
男人沒理會他的道謝,隻是冷淡的吐出兩個毫無感情的字,
“坐好。”
相柳:“……哦。”
好拽哦!
但是行吧,看在你撈了我一把的份上,你拽你有理。
黑暗中,男人輕輕搓撚了一下手指上殘留的冰涼觸感,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簾。
這個世界的時間還沒到夏天,但絕不算冷,隊裡最怕熱的王超隻穿着一件長袖衛衣,這個相柳穿着層層疊疊的漢服,身上卻是冰涼的。
姜媛癱坐在駕駛位上,這種困意太可怕了,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會閉上眼睛,發絲被冷汗浸透粘在後頸上,緊張感化為實質,她的背上如針紮般泛起大片刺痛。
姜媛将檔位挂空,又不放心的伸手拉緊手刹,搖頭,
“老大,我很困,控制不住。”
男人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先回去吧,天亮之後再做打算。”
回程的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路暢通無阻,是閉着眼睛都能平穩通過的那種安全,似乎這個世界的目的隻是阻止他們到達這條路的盡頭,無數次讓他們回到原點。
姜媛的頭腦無比清醒,也沒有再聽到那個呓語般誘導她的聲音,她試着再次閉上眼睛,腦海中寂靜一片,沒有東西阻礙她睜開眼睛,也沒有聲音誘惑她沉睡。
公路平直寬敞,就像這個世界每一條随處可見的,普通平凡的交通車道。
比起他們上一個世界面對的猙獰可怖的變異物種,這個世界似乎格外的正常,也格外的詭異。
王超抱着腦袋,他喜歡粗暴的解決問題,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任務,他一向是做不來的。
車停到了原點,一行人陸續下車,相柳回到他的老位置蹲下,王超抱着腦袋和沈星一一起,一左一右蹲到他身邊,像兩隻小鹌鹑。
艾維斯趴在車前蓋上,手指畫出一條橫線,标明三個紅綠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