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隊友步伐踉跄的動靜挺大,但這地面還挺平整的啊,平地摔?
本着人文關懷的心态,他轉頭關心了一句。
“啊…沒,沒事。”
被關心的人下意識的回了話,卻明顯在欲言又止,五官都皺成了一團,臉白得非常顯眼。
如果對方不是天賦異禀的發光型冷白皮,那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都能看出臉色發白,恐怕就不是“有些”這種程度了。
這位朋友煞白着一張臉,顫巍巍的瑟縮了一下,躲過了旁邊隊友試圖攙扶的手,強忍着沒有後退。
“艾、艾維斯先生,這麼問可能有點冒犯,但是,呃,抱歉,但是……你們隊裡所有人的底細你都清楚嗎?”
“清楚啊,我們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一直都在朔月。”
好奇怪的問題,誰閑的沒事去看别人的ID卡,研究别人的祖宗十八代。
艾維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自稱謝太常的年輕人努力扯出個難看的禮貌笑臉,聲線顫抖,“光線不太好,可能是我看錯路絆了一跤。”
隊列最前,阿萊西奧閣下的男朋友沖鋒衣外好像隐約透出了一身飄逸玄衣的虛影。
那幻影将前方的兩人整個籠罩,蒼青色炫光幽幽映在岩壁上,古老神秘的圖騰如同活了一般随形而動,說不出的張揚狂放。
如果他沒看錯,如果他沒認錯,那是早已消亡于世的上古異獸圖騰,怎麼會再次出現在千萬年後,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那虛影兇相畢露,長尾還在不耐煩的輕甩。
不敢叫人看出異常,謝太常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裡摸出一大把黃符,不由分說貼滿了自己和旁邊隊友的衣服内襯,又把黃符疊成小塊,悄悄塞進了前面艾維斯和沈星一的背包側面。
做完這些他急出了滿身汗,一口氣還沒喘勻,再擡起頭來卻又陷入了迷茫。
前進已經停了下來,隊伍最前面阿萊西奧輕輕将旁邊的人擋在身後,被保護的人卻不肯老老實實的藏着,從他身邊探頭出去看。
最重要的是,兩人身邊幹幹淨淨,哪兒有什麼形似圖騰的法相虛影。
謝太常正疑心是自己精神緊張産生了幻覺,使勁揉了把眼睛,眼前驟然又炸開一片藍光,比之前更為巨大的法相幻影迅速凝形,随着那身飄逸玄衣輕易擠滿了整個洞穴。
“……”
救命啊啊啊!!!
……等等,前面停了看起來是有突發情況,謝太常左手黃符右手現代熱武,突然不知道該先讓哪個來救命。
“怎麼會?”
相柳難得判斷失誤,心跳過速,驚得有點發慌,對着面前滿滿一山洞的人瞠目結舌,
“我剛才明明沒有感覺到這裡有活物,這裡這麼多人,我不可能完全發現不了啊……”
禹成澤正在向隊伍做停止前進和噤聲的手勢,另一隻手捏了捏他的指腹,輕輕開口:
“那些不是人。”
他們面前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古代瑪雅人的祭祀儀式,部落等級分明,參與祭祀的人按照等級先後站立,臉上身上的裝飾也依序減少。
站在最前方的大祭司臉上塗抹着五種顔色濃烈的油彩,披發赤足,頭戴翎羽頭冠,披着一件似乎也是由鳥羽和獸皮織就的厚重披風。
口中念念有詞,正和着低沉号角和沉悶鼓點起舞,身上無數骨貝獸牙裝飾嘩啦作響,那舞姿與吟唱說不出的詭異攝人。
無數火把将岩洞映得仿佛燃起了一片大火,也讓人毫不費力的看清了正在享受祭祀的東西。
是神龛。
密密麻麻的神龛鑿刻在岩壁裡,躍動的火苗爍爍閃動,勾勒出神龛裡雕塑詭異扭曲的輪廓。
那些人仿佛看不到他們,自顧自跳着祭神的舞蹈,咒語般的古老吟誦低沉的環繞在岩洞裡。
随着吟誦到達高潮,大祭司手起刀落,面前的祭品被利落的一刀斬下頭顱,鮮血噴濺而出。
似乎還溫熱的血液噴濺到大祭司臉上,他臉上頓時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恭敬的将唇邊濺上的血液以舌舔去,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感謝神靈的恩賜。
祭品的頭顱被大祭司高舉過翎羽頭冠,圓睜雙目,鮮血淋漓的奉到神龛前的祭桌上。
頭顱之後是心髒,祭品柔軟的胸腹被剖開,大祭司熟練的摸索出心髒,同樣鮮血淋漓的擺在神龛面前。
做完這些,大祭司滿手鮮血的再次起舞,其他人則深深下拜。
直到祭品的鮮血在神龛下彙聚成了一片血窪,火盆裡突然爆出一星火花,大祭司停下舞蹈高呼了一句什麼,似乎是在說祭祀成了,這些人頓時歡呼起來。
随着火光畢剝燃燒殆盡,黑暗侵襲,這些人也漸漸模糊了身影直至看不見,洞穴裡再次陷入一片安靜。
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種原始野蠻的祭祀現場,有點挑戰人的接受能力,在場的人都有些嗓子發幹。
有膽大的跑到他們剛才祭祀的地方查看,不出意料除了鑿刻在岩壁上的神龛什麼痕迹都沒有。
沒有人,沒有什麼火光,更沒有鮮血淋漓的祭品,方才的詭秘景象仿佛隻是他們集體做了一場千年前的噩夢。
相柳并不是什麼勤學好問的人,對這裡發生的事也并不關心,但其他人求知的目光太過強烈,看得和禹成澤站在一起的他也有些不自在。
“這些東西是什麼?”
樂于助人的相柳指上了岩壁上鑿刻的神龛,年份太久,圖案已經有些風化了,被他一碰就簌簌的掉渣。
“髒,别碰。”
禹成澤把他的手指捏在掌心,輕輕蹭着指尖沾上的一點灰塵,語氣像哄小孩兒一樣,
“瑪雅有個二十天周期理論,一個神龛代表一天,供奉着主司當日的神靈,你可以數數看是不是二十個。”
相柳對瑪雅的神靈沒興趣,對是不是二十個也沒興趣,扁扁嘴正要說不數,馬上又接受到了旁邊人的眼神暗示,讓他問那裡面刻的是什麼。
相柳:“……”
自己問啊難為我幹什麼?!
他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求知若渴神态,距離沒控制好,湊近得太猛,險些把臉紮進神龛裡。
不過也确實皺眉辨認了半天也沒看出來是什麼,隻好又去求助:
“那什麼二十天神靈,刻得也太抽象了,他們拜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禹成澤把他薅回來,似笑非笑的暼了一眼旁邊正給相柳拼命使眼色的人,
“第一日鳄魚,代表養育之神,第二日風,由羽蛇神支配,第三日屋,代表山脈之神,第四日蜥蜴,支配的神靈是欺詐之神……第二十日為花,代表花與羽毛之女神,也提示了生命如花,很快就會凋謝,即将進入新一輪的周期。”
“瑪雅人将時間以此二十日為周期,周而複始,循環往複的敬拜當日的神靈,根據神靈提示的兇吉行事。”
信息量有點大,其他人還在懵着,艾維斯已經跟着他的話一一查看過每一個神龛。
年久風化的岩壁鑿刻雖然抽象,不過确實能和二十個神靈的表征形象重合,他激動得有些手心出汗,掰着手指和沈星一去數按照進來的時間今天該拜哪個神龛。
相柳輕輕搖晃兩人相握的手,等禹成澤低頭看向他才開口,聲音也輕輕的,
“那些跟着他們走的人去狩獵了,所以今天是第七日?”
這裡的時間流速很奇怪,好像并不适合按照太陽的起落來計算時間,相柳歪頭想了一下,
“但我們比他們進來的晚一些,是不是不一樣?”
“對,”禹成澤笑着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不要告訴他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