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禹成澤的意思無差别的送走了其他人和隊友們,最後一步送走自己,帳篷的簾子被輕輕關合,禹成澤稍微松了口氣。
當然,相柳不在其列。
禹成澤這口氣也……松的太早了些。
“你好厲害啊,兩天把自己傷成這樣。”
相柳沒動,遠遠坐在帳篷的另一邊,聲音涼涼的飄過來。
血迹染在深色上不顯,偏偏他們兩個人的衣服還都是黑色的,摸到滿手溫熱黏膩的血時相柳還以為隻是小傷。
姜娣和那兩個醫療兵給禹成澤縫合的時候他才看到,除了背後撞擊出的大片淤青,左邊鎖骨下還有一道差點捅穿心髒的貫穿傷。
内髒挫傷肯定是跑不了了的,隻是不知道是什麼程度的挫傷,差一公分擦過心髒的貫穿傷更是兇險,再偏一點,相柳就算救得及時也留不住他了。
禹成澤不說話,畢竟他的計劃裡沒有這一節,他給自己規劃的最好結局是同歸于盡,沒有中途休戰清算這一項。
相柳靜靜的與他對視,并不急着要聽禹成澤狡辯。
時間還多得是,禹成澤的手腕被他重新綁了繩子,不過隐在虛空裡旁人輕易看不見,隻有他們兩個能看得清清楚楚。
繩子是相柳用自己的蛇蛻一點一點擰成的,可以稱作他身體的另一部分,除了相柳本體誰也解不開。
長度不再能伸縮,而是框定了三米,超過這個距離,誰動一下都會牽扯到另一端的人。
可禹成澤還是沉默的太久了,即便他們有很多時間,也不該浪費給這樣無話可說亦無事可做的時刻。
相柳拽着繩子一圈圈的纏繞收緊,直到繩索緊繃,每一點微小的動作都無比清晰,迫使禹成澤不得不有動作,
“這麼久不說話,是在想編什麼理由騙我嗎?”
他歪着頭,長發随着動作從頸邊滑落,是副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
但禹成澤知道,他比所有人都在意這個答案。
無論他有多少苦衷,對于相柳,他都是抛棄的一方,都是虧欠的一方。
相柳一下一下的扽着繩子,看禹成澤的手臂甚至身體一次次的被自己牽動,就好像他已被牢牢鎖住操控,是自己手中可以肆意擺布的木偶。
“你怎麼丢下我自己走?”
當然是因為死我一個,以犧牲最小的方式,迅速解決這裡的困局才是最優解。
但這些話當然不能跟相柳說。
禹成澤皺眉捂住左肩的傷口,
“有點痛……好像又裂開了。”
像是在印證他的話,透過手指縫隙,鮮紅在白色的紗布上緩緩洇開,映入眼簾的紅色迅速成為刺痛相柳的利器。
雖然這招自己半天之前剛用過,但面對愛人,毫無疑問在什麼時候都是好用的。
相柳撲過去撞進他懷裡。
看着勢頭很猛,其實力氣很輕,相柳蹲在禹成澤身前,小心的端詳被紗布裹纏的地方。
左臂無法進行自主動作,無腱反應,疑似脫臼,但是摸不到關節錯位,高度懷疑不可逆的神經損傷。
這是姜娣和維爾森的診斷,另外一位姓名冗長拗口僅稱呼名字部分都有五個字的雅羅斯拉夫醫生也是同樣的意見。
濃重的血腥味似乎一瞬間沖進鼻腔,嗆出令人眼眶濕潤的痛苦。
不管禹成澤真正疼痛與否,此時他在示弱,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相柳顫抖着隔着紗布碰了碰禹成澤的手背,指尖比失血過多的人更冰冷,聲音同樣在抖,
“你的手、怎麼回事……”
在禹成澤昏迷給他包紮的時候相柳見過那些傷口,細細的血線從手腕綿延到每根指尖,都已經結痂,看不清劃了有多深。
手臂到肩膀是割開血管的一條,似乎用什麼方法控制了出血,禹成澤才不至于失血而亡,同樣深而窄,是新鮮的。
他這條手臂現在比自己都冰冷僵硬,好像一件死物,相柳眼睛裡迅速氤氲出水汽,成功的把人看慌了神。
禹成澤用能動的右臂把他撈過來,有點費勁的一邊環抱着一邊給相柳擦眼淚,實在動作支绌。
此時,他終于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一隻手的不便之處。
“不疼的,也不用擔心……這隻是一個交易而已,我向你保證,出去之後就會好的,恢複的像之前一樣,真的!”
他的話現在毫無信譽度,根本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相柳擡起頭,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眼淚仍舊一顆一顆的掉下來。
這樣子顯然是不信,但禹成澤還能怎樣做出保證呢,他現在甚至連一隻空出來能發誓用的手都沒有。
“是真的出去了就能恢複,騙你是小狗。”
最後他隻能把人更緊的摟進懷裡,下巴抵在相柳柔軟的發頂,哄小孩子一樣做出保證。
相柳想起來那一天黑色皮質手套的觸感和味道,也想起來,似乎從内個突然出現的沼澤開始,禹成澤就再也沒有摘下過手套。
原來那麼早。
從左手到手臂,二十日周期才剛過了三分之二,後面還有好幾日。
他惶惶懸起心髒,濃烈的恨意同時湧上心頭,在禹成澤懷裡仍舊不住地發着抖,
“下一步,他們想要你身上的什麼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