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腳步聲很輕,是守夜的人在例行巡查,因為微弱的燈光映出了一些重重疊疊的影子。
夜晚的時間果然過得很慢,相柳抓着禹成澤的手腕睡着了,人亂七八糟的盤在他旁邊。
時間剛過零點,帳篷外的風聲忽然激烈起來,似乎換了個方向。
禹成澤沒醒,但整個人正在發抖,眉緊皺着,額頭沁出冷汗。
“…不…不要……”
已經完全反了過來,相柳的手腕被他緊緊攥在手裡,掌心手指的溫度都是滾燙的,用力到相柳的腕骨甚至有些痛。
看來食夢貘沒有用,他還是會做噩夢,相柳很快的看了一眼角落裡縮着的那團陰影,又垂下眼睛。
電子體溫計屏幕上紅色刺眼,溫度已經飙升到了39度8,不知道禹成澤夢見了什麼,陷入夢魇痛苦不堪,無論相柳怎樣都無法喚醒他。
“我該怎麼辦……”
一串微弱但很清脆的碰撞聲順着風吹向這片營地,黑暗中有什麼正在悄悄靠近。
相柳看着帳篷的出口權衡了好一會兒,還是輕輕掰開了禹成澤的手指,給他手裡換了一件卷成筒的柔軟半袖。
最開始不過血的青白色指印褪去顔色,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紅色指痕。
和那根系在兩人手腕上微微發着光的蛇蛻繩子交疊在一起,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他把禹成澤的睡袋又往上拽了拽,無聲道:
“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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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叢林中的瑪雅人很擅長在黑暗中偷襲,所有的食草動物在夜裡都陷入深眠,警惕降低,很容易被捕捉。
猛獸犬齒串成的骨鍊是勇猛的象征,部落裡最受敬佩的勇者有着最長的骨鍊,但也會洩露捕獵者的行蹤。
相柳剛出了帳篷站定,意料之中的見到了正朝着他疾步走來的阿亞。
阿亞急促的喘息着:“我聽到…”
“我知道,”相柳豎起手掌打斷他:“是人。”
很難比較在叢林中遇見瑪雅人還是猛獸哪個更恐怖,人雖然沒有猛獸的利齒,但有智力和在叢林中弱肉強食的經驗。
上次被蒂卡爾召來一起圍獵的那個瑪雅部落短暫的和他們同處于一個陣營,阿亞已經見識過他們的兇悍。
“那我去把大家都叫醒。”
兩人在幾次半夜尋找食夢貘的過程中也算培養了一點默契,阿亞說完看相柳沒反對,知道這就是默認了,立刻開始搖晃旁邊的帳篷。
守夜的六個人也圍過來了,相柳勉強辨認了一下人臉,認出其中一個還是臨時指揮,不過名字不記得,
“讓淩逸和維爾森、雅羅斯拉夫都去阿萊西奧的帳篷裡,還有朔月的兩個女生,你帶幾個人守在帳篷外面,無論遇到什麼,撐到我回來。”
阿萊西奧沒出現,反而是他那個很危險的男朋友在指揮所有人,淩大校也不在,米哈伊爾猶豫了一下,阿亞和其他人已經叫起來了大半個營地。
他還想再問問為什麼,相柳卻已經孤身一人潛進了叢林裡,很快隐進了幽深的夜色。
瑪雅人會在赤裸的身體上塗抹動物油脂,油脂保護皮膚,在光線下閃着油亮。
但今夜沒有月光,頭頂的月亮不知道是恰巧被烏雲遮蔽,還是瑪雅的某個神做了什麼,總之烏沉沉一片。
兩邊都在穿越叢林快速的向對方靠近,瑪雅人熟悉叢林,相柳身形輕盈,穿梭中碰到的枝葉都很少,骨鍊輕輕的碰撞聲就顯得格外的清晰。
這種聲音也來自兩邊。
很快,相柳停住腳步,近在咫尺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稍微平複了下呼吸,老熟人從茂密的枝葉間出現。
果然是蒂卡爾和納貝克,還有他們帶來的瑪雅部落,不過這次規模大了很多,叢林中潛藏着無數黑壓壓的人頭。
“又見面了。”
相柳笑了一下,舉起纏在手上的骨鍊。
他手上這根能超越所有部落勇者的狩獵成果,全是瑪雅人信奉的叢林之主美洲豹的犬齒,還有兩個神明的化身。
黑暗中一下子開始喧嘩和騷動,相柳聽不懂瑪雅語,不過猜也知道,無非是在說他怎麼敢對神明不敬,傳遞憤怒的情緒其實都不需要聽懂。
蒂卡爾的背後站出一個又一個頂着高高翎羽頭冠的瑪雅人,個個橫眉怒目,臉上塗着隆重的油彩。
相柳的目光在他們脖子上挂着的骨鍊上轉了一圈,不加掩飾的挑釁成功的讓所有瑪雅人一緻長矛向外。
“與你無關,瑪雅大旱,我要的隻是神的祭品。”
沒有萬全的把握,其實很不願意和他正面對上,蒂卡爾再次上前一步,做最後的交涉,低沉的聲音像是某種古老的吟唱。
本命靈器慢慢在相柳手中凝聚成形,阿亞也終于帶着人追上來,黑暗中亮起無數雪亮的刀鋒。
相柳的側臉被刀光映亮,晃出一個冰冷的笑:
“我隻有一個要求,他們絕對不能靠近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