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靜點”,白玉堂一把拽回展昭。
南俠武功超群,偏不善泅水。若要下水救人,怎麼也是他白玉堂更合适。隻是,即使作為丈夫的展昭不介意,白晴雲畢竟是女子,衆目睽睽之下,他下水救人也許于理不合。
白玉堂隻是猶豫了那一瞬,還沒等他猶豫完,身後緊跟上來的一抹土灰色身影便竄了下去。
“這……”白玉堂有些驚訝,但還是沒放開抓住展昭衣服的手。
展昭仿佛緩緩如夢初醒,理智回歸,但仍然死死盯着絲毫不見人影的深潭。
少頃,随着一圈圈快速散開的波紋,兩顆頭一齊從水中冒出。
随即,水中那兩人的位置有了變化。一人長發散亂,讓人看不清臉,身穿的土灰色衣服打濕成了黑色。
那黑色的人影把白晴雲摟在身前,托着她的頭不至于讓昏迷的她嗆水。之後,人似乎是擡頭看了展昭的方向一眼,就繼續摟着晴雲向一個方向遊去。
“去岸邊”,無論如何,站在崖邊都不是救晴雲的理智做法。展昭隻說了這一句,就向岸邊跑去,白玉堂緊緊跟随其後。
還好其他人和事情都有衙役和官兵解決,他看好展昭就行了。展昭看似理智,内心已經亂了。
岸邊。
潭水深但并不急。到了下遊,也沒有了嘈雜的水聲,隻是緩緩的,靜靜的。而這安靜又詭異的畫面讓白玉堂隻覺得頭皮發麻。
白晴雲的頭隻堪堪被托出水面,整個身體都浸在水中。她的頭低垂着,隻能看到發頂,看不到容貌。
若不是白玉堂已經知道是她,肯定無法僅憑遠觀便确認是白晴雲。她沒有多餘的反抗動作,隻是任由那人摟着,也不知是不是嗆水暈了過去。
另一個人影則依稀能看到肩膀濕透的黑色衣物和緊緊摟着白晴雲的胳膊。
粘濕的頭發糊在臉上,面色灰黃不清。甚至不知是水霧還是什麼瘴氣,竟讓白玉堂産生了錯覺,他竟然覺得那人的臉似乎是在扭曲。
近了,又近了。
沒有多餘的泅水動作,隻餘兩顆頭安靜又迅速地向岸邊漂過來。
白玉堂會泅水,但談不上精通,隻比展昭強一點點。
他估摸着,若不是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救白晴雲這人泅水的本事和他四哥蔣平不相上下。
“翻江鼠”在水裡的本事聲名遠播,他真想看看這是什麼人。
更近了,馬上就要靠近岸邊了,兩個人卻都停住不動了。
“咳咳,展大人”,吐了兩口水,老婦人有些低沉的聲音從水面傳來,“拿披風來。”
展昭恍然,取過披風,向前淌水走了幾步,直接從老婦人手中包裹住白晴雲。
“剛剛一直托着她的頭,按着肚子,水大概都吐出來了”,那老婦人輕推展昭上岸,“唉,展大人快上去吧,她一向身子弱。”
白玉堂見展昭用披風直接抱走了白晴雲,并沒有亦步亦趨地跟上去。人家夫妻倆虎口脫險,在一起講些體己話,他跟着去湊什麼熱鬧!
與此相比,他更好奇救白晴雲的是什麼人。
隻見那老婦人緩緩上岸,雖然慢一些,但動作倒是利落,明顯年輕時也是練家子。
見白玉堂打量着她,那老婦人面無表情,身形卻頓了一頓,“哦!忘了這事!”她擡手一拍額頭,然後随手一拉,扯下已經粘濕變形的人皮面具。
竟真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她這個年紀還有如此本事,年輕時肯定更為了得。若是四哥今日見她了,估計也隻會自歎弗如。
“多謝婆婆相救”,白玉堂微微施禮,“不知——”
“不謝,那是我開封府展夫人”,老婆婆聲音低沉又清晰,神色略有些嫌惡,“老婆子開封府胡氏,白大爺借過借過。”
揉了揉泡壞了的人皮面具,随手一扔。胡婆婆随意地抹了把臉,飛快地去追展昭了。
這小娘子真是添亂!
難為她裝孫子裝了那麼久,可算有機會能活動活動筋骨,狠狠揍幾個混賬。結果她這一跳崖,她還得來救她,真耽誤事。
她可得快點跑,不知道開封府那幫混小子有沒有給她就兩個過過瘾。
看着那老夫人微駝的背和矯健生風的步伐,白玉堂不禁感歎,包大人麾下當真是藏龍卧虎。
開封府。
已近天明時分,展昭終于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從府衙搬出去陪晴雲住已經有一段時間,有些時日沒在府衙的這個房間過夜了。
拉開門的瞬間,展昭才猛然想起,這時晴雲應該已經睡了。便放緩動作,輕輕合上門。
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展昭借着月光,看到了睡在裡側的晴雲。
外側的這個位置應該是公孫姑娘照顧晴雲時留的,這個時間她應該早就去休息了。
展昭慢慢坐在床邊,擡手摸上白晴雲的額頭。
還好,已經退燒了。
聽着晴雲平穩有規律的呼吸,展昭終于放下了一直懸着的心。
從水中上岸,披風也浸透了,滴滴答答向地上落着水。
既使有披風的阻隔,展昭也能感受到白晴雲身上的滾燙溫度,她一直昏睡不醒,定然是發燒了。
他很想直接抱着她離開,但他卻不能為了晴雲耽誤公事。
所幸包大人布局周全,得了他們的信号,天子的精兵強将和江湖朋友立刻把所有人團團圍住。
在壓倒性的人數面前,歹人三腳貓的功夫毫無還手之力。即使有冥頑不靈想抓人質威脅官兵,也無從得手。不到人質,也隻能乖乖束手就擒。
略耽誤了些時間,讓他險些錯過晴雲,還好有胡婆婆。
展昭又摸摸晴雲的臉,失而複得的感覺真好。
她額頭和臉蛋的溫度都很正常,看來公孫姑娘的醫術果然不凡。
速戰速決地清點了歹人和被解救女子的人數,确保不漏一人後,展昭和其他人分批押送和護送他們回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