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媒妁之言,是如今的兩心相悅,更是兩小無猜之時定下的誓言,總之,沈姑娘這婚事是定了。
白玉堂剛剛看着沈謙毓吃癟的樣子,心有戚戚然。
這姑娘自己覺得,她是離經叛道地逃婚争取自由,然而也隻不過是在未婚夫的默許之下,來開封府溜達了一圈,最後還得被抓回去成婚。
婚姻和命運,真是半點都不由人,尤其是對女子,大概更為艱難。
即使氣氛還有些尴尬,但是看着展昭和白晴雲已經備好的酒菜,大家怎麼也要體面地吃完。
飯桌上,除了他,都是有血緣或者姻緣關系的,不免多些客套與虛與委蛇。
隻有白玉堂一人,一開始就隻是來展昭這蹭飯的,後來被盛情留了下來。
他們都有些拘謹,隻有白玉堂怡然自得地大快朵頤。
在微妙氣氛中結束了晚飯,等下人們收拾好桌子,白晴雲又吩咐人重新端上了瓜果和下酒小菜。
她親自放下酒瓶,立在展昭身邊,謙恭地行禮,“夫君和各位慢用,妾先退下了。”
晴雲的身份于展昭有些尴尬,所以他沒再過多解釋,隻是一筆帶過。但是無論怎樣,他倒不至于真的把小姑娘當奴婢用,可她卻乖順聽話,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把他擡得很高,給足了他臉面。
說不虛榮,是假的。他也如一切尋常男子一樣庸俗,滿足于佳人賦予的溫柔與體面。
“你辛苦了,去陪表妹休息吧”,在表舅面前,展昭還是比平時嚴肅了幾分。
白晴雲乖乖應了,又行了禮,牽着難得安靜聽話的沈謙毓離開了。
月亮高挂。
随着兩位女子離席,剩下的四個男人則不再拘束,互相謙讓了兩句,就自顧自地倒起酒來。
展昭這媳婦是真不錯,不僅溫柔賢惠,給足了他面子,更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白玉堂夾了幾條香辣牛肉,又喝了幾口酒,心裡滿滿都是羨慕。
得妻如此,人生何求啊?
“我看白姑娘年紀不大,但卻十分懂事,不知是哪家教養出的女兒?”沈表舅試探着問,雖然這外甥長大成人,身邊理應有人服侍,但做長輩的總是會擔心自家孩子被騙。
“家道中落,她兄長把她托付給我”,展昭低頭喝了一口酒,避重就輕,“年紀小,不懂事,我慢慢教。”
“這話不錯,過日子哪能沒有矛盾,女人家難免見識短,凡是做得不對的地方,就得丈夫管教”,沈表舅似乎有些醉了,“但是大外甥,我和你說,管教歸管教,你可不能打媳婦。雖然是家道中落,你若是欺負人家,小心人家哥哥上門揍你。”
“是”,展昭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
白玉堂的目光飄呀飄,在展昭、沈表舅和王公子之間遊來遊去。現在這桌上的四人,除了他,每個人都提着八百個心眼子指桑罵槐呢。
“來,賢婿,我給你好好介紹一下”,沈表舅醉的有些離譜,他拉過王公子,“這,是我外甥!江湖上有名号的‘南俠’,如今是禦前幾品來着?”他把問題抛給展昭。
展昭無奈地挑眉,“表舅過譽了。”
“唉,可惜這小子的英姿不如表姐當年的一成,對了?是表姐還是表妹來着?”
展昭哭笑不得,也不知表舅這是幾分裝傻幾分醉。
表舅抒發了一番與母親的手足血脈之情後,又看向展昭,“一個‘表’字把感情拉到了十萬八千裡,以後住得也越來越遠,這血脈的情分可不能散啊。”
雖知表舅并不是說與自己聽,展昭還是有些動容,“表舅放心,我與晴雲會常與表妹走動的,血脈至親怎會疏遠。”
“好,有大外甥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我毓兒可是有娘家人的”,表舅似乎終于想起了被他拽着的王公子,“賢婿,來來,我給你介紹下你表哥。”
白玉堂從來沒有覺得,他自己哪方面會像真老鼠。
但是他現在抱着瓜安靜地坐在角落裡,豎着耳朵聽他們你來我往地試探。他賊溜溜的目光劃過他們的眼角眉梢,邊啃瓜邊看他們演戲,到真覺得自己像隻偷偷摸摸看熱鬧的老鼠。
婚姻這事,永遠沒有不美滿,也永遠沒有美滿。
看着這三個人費神費力地博弈,白玉堂是替沈謙毓高興的,至少目前她不但有父親和表兄撐腰,也有未來夫君的喜愛。
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白玉堂和着喜悅一飲而盡。
第二日清早。
越是要離開,越是舍不得,沈謙毓看着正在幫她整理東西的白晴雲,主動蹭過去,趴在她肩上撒嬌,“走這麼急,來不及向公孫姑娘告别,你把她那瓶香丸送我留個念想?”
白晴雲輕輕掩唇,強忍住笑,“好。”
“這麼輕松就答應,你就是看我礙事,巴不得我趕快走,然後和表哥過沒羞沒臊的日子。”
“亂講什麼”,雖然知道她隻是發洩胡說,白晴雲還是不由臉紅。
“我亂講?我可是兩隻眼睛看到表哥對你摟摟抱抱,還脫你褲子——唔唔”,沈謙毓的嘴被白晴雲捂住。
明明他隻是看她膝上的傷,怎麼是脫……讨厭!
兩個姑娘嬉鬧了一番,白晴雲從袖中掏出一雙銅镯,有些賭氣地給沈謙毓戴上,“堵住你的嘴巴。”
見門沒關,隻是留了一條縫。展昭沒有推門,隻是站在門口,“時候不早了,表妹快些收拾,準備啟程吧。”
門被沈謙毓突然推開,展昭愣了一下,下意識溫,“晴雲呢?”
“哼”,她回頭看看白晴雲,又看看表哥,“我很快就走啦,這些日子待在表哥這裡,是有些礙事了。”
“确實。”
伴随着沈謙毓打趣的眼神和大笑,白晴雲紅着臉跑到展昭身前,輕輕推了他胸口一把,然後害羞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