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萊維拉笑出聲的同時又向安禾表演了什麼叫做變臉如翻書,“今晚我就讓你聽夠一百次!”
那算了,她的底線是不能影響睡眠。
安禾推椅子起身準備離開。
萊維拉冷哼無情威脅,“敢走這個月的工資為零。”
殺手锏一出安禾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忍一時海闊天空。
可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第九十九次時安禾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她倦容中流露出一絲絕望的木然,為了不讓自己癱倒在桌上又被找茬增加次數,不得不拿個扳手抵着下巴。
眼眶肌肉逐漸失去控制,視野變窄,周圍景象模糊不清,任她再怎麼擡眉撐眼皮也無用,在黑暗徹底降臨的那刻她朦胧間聽到了一句送來曙光的聖音。
“第九十九次結束。”
真是太好了,安禾由衷感慨,馬上就能睡覺了。
“等我喝口水,再開始第一百次,鑒于你的糟糕表現,我要增加次數……”
實在是忍不了了!
瑞賽特小鎮五星好評修理工的素質不要也罷。
安禾拍桌而起,投下的陰影瞬間将坐在一邊的萊維拉籠罩住壓迫感十足。
“哐當——!”失去依靠的扳手筆直倒在桌上發出聲響。
和這位保镖相處了這麼久,向來都是沒什麼情緒起伏冷冷淡淡的人突然發起火威懾力巨大,萊維拉被她的氣勢震的下意識閉上了嘴。
“我——說——!”安禾聲音刻意拉長。
聽出她語氣中蘊含的火氣,萊維拉往後縮了縮依着靠背尋找安全感,支支吾吾道:“你……你……你說。”
“按照你說的,如果那些人要殺你,正确做法是殺回去,而不是來荼毒我的耳朵,影響我的睡眠。”
就這???她還以為保镖會化身為殺手對她不客氣呢,沒想到星币的約束力比她想象的要大。
萊維拉重新直起身子,想翻個白眼,考慮到頭上陰影還沒挪開,她慫慫地低頭嘀咕了一句,“還用你說,問題是我打不過啊……”
一遍又一遍地痛罵那些人,回憶在主星域發生的種種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
萊維拉注視着疤痕未蛻的空蕩掌心,神情恍惚脆弱。不知怎麼地被安禾兇過之後,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些夢中無數次出現,拼命想要忘記卻早已經銘刻在骨髓的畫面:
崇拜敬愛的父親厲聲呵斥不承認她是他的女兒。
穿着已經從她身上剝離的帝國軍事學院制服,挽着兩個男人居高臨下看着她一臉得意洋洋的金發少女。
曾經真心愛護的弟弟指着她的鼻子咒罵她心思惡毒是家族的敗類恥辱,不配繼續待在默克霍斯。
無論怎麼解釋她沒有作弊,那些圍觀同學老師臉上挂着的質疑和嗤笑。
以及被屈辱地壓到在地無論她怎麼掙紮反抗最後還是被活生生注入基因封鎖劑廢除異能……
這些讓她痛苦不堪畫面不斷在腦海裡反複翻滾輪播。
所有的委屈像是忽然打開了洩洪的閘口奔湧而出,鼻腔堵塞喉頭發疼眼眶熱意滾燙酸澀至極,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仿佛再次被刺破,極緻的疼痛卷土重來,讓人絕望窒息卻又束手無策。
少女的臉色霎時變白血色盡消,單薄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把臉埋進腿間無助凄涼地蜷縮在椅子上,壓抑的嗚咽啜泣聲斷斷續續地傳出。
安禾傻眼,她不明白雇主怎麼突然情緒崩潰,隻能怔在原地面對哭泣的人束手無策。
她靜靜地守在萊維拉身邊,等待哭聲漸弱隻剩下陣陣抽噎才拿出手帕遞過去語氣放柔:“擦擦吧。”
又是這句話。
整理好情緒的萊維拉咬唇噘嘴擡首用那雙哭腫的碧藍色眼睛瞪了眼像是木頭一樣毫無人情味的安禾,埋怨她道:“你為什麼不安慰我!”
安禾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哭出來挺好的。”至少不會被憋壞憋出什麼動不動就毀滅世界的心理疾病。
萊維拉擦幹眼淚,帶着明顯的鼻音聲音沙啞,“不好奇我為什麼突然哭嗎?”
那些事情,她都沒有在那九十九次裡提及。
安禾還沒開口萊維拉就揮手制止她,“好了,我知道你不感興趣了。”
“這次你猜錯了。”安禾坐在桌子上長腿微屈,一隻手撐着桌面,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抛接着扳手,“其實我還挺有興趣的,考慮到你目前是我的雇主,我可以拓展業務。”
萊維拉拿手帕擤了擤鼻子,沒有第一時間嘲笑這位無名星小鎮修理工的不自量力,而是開玩笑道:“我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安禾穩穩接住扳手,往兜裡一揣,而後看向窗外,那雙罕見的黑眸在暗夜中不見一絲光亮,愈發顯得晦暗無比,“你給我漲薪,我幫你解決掉所有人。”
萊維拉被這句話逗笑了,當即拒絕,“連雇主的話都不認真聽的保镖,想都别想漲工資。”
“确定不漲?機會難得,我是認真的。”
“得了吧,你自己就是從主星域來的,和小鎮居民不同,不可能不知道賀蘭這個姓氏代表着什麼。”萊維拉提醒她。
安禾輕嗤一聲,“一個姓氏而已,什麼都代表不了。”
聽聽這狂到沒邊的語氣。
萊維拉側目,“我怎麼才發現你居然還有這麼嚣張的一面。”
安禾沒接這話而是第三次詢問她,“真的不願意漲?”
“确定!”
短短兩個字從大小姐嘴裡說出來是如此的斬釘截鐵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