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岩假模假樣地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才半天而已,這就不認識我這個一起睡過的人了嗎?”
越說越過分了。
安禾捏了捏指節,咔咔作響,“你要去和剛才那個作伴嗎?”
感受到危險氣息的太叔岩連忙舉手投降,“開個玩笑,況且我說的不都是實話。”
是實話,但大可不必說的那麼有歧義,讓人誤會。
安禾:“有什麼事?說。”
作為法索的重點監視對象,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離這個前獄友遠一點,免得把人拖下水。
太叔岩哪裡會在乎這個,他從來隻幹自己想幹的事。
他問:“你想出去嗎?”
安禾擡眸,“說說看。”
“你們運氣比較好,二十天後有一場監區之間的比賽,獲勝的囚犯有機會從這鬼地方出去。”
太叔岩說的這場比賽正是安禾在進入丘墓星監獄之前了解到的離開方法。
不過她并不了解具體的比賽規則,是對該比賽略有耳聞。
發現安禾感興趣,太叔岩這個監獄老油條盡職盡責替新人解惑。
“這次的賽事沒有具體的名字,也沒有固定的賽程,就是純粹的肉搏,不涉及異能操控水平比拼。”
沒有人能保證這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在解除異能限制後還會繼續老老實實地待在監獄裡。
“之前的那些比賽,四個主監區,四十個小監區的所有囚犯都可以報名自願參加,不過今年的不一樣,每個囚犯必須強制參加。”
單憑這一點,要說這次的比賽沒有貓膩,安禾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比賽結束後會選出40名獲勝者。”
說到這,太叔岩刻意賣了個關子,“你猜猜,最後那些獲勝者究竟出去沒?”
安禾感受着掌心溫暖的茸毛,“如果沒出去,你不會特地來我面前說。”
“啧,真沒意思,你逗起來一點也不好玩。”
太叔岩眼饞那隻黃色小貓,他手剛伸過去就被沙蘭毫不客氣地撓了一爪子,并上炸毛哈氣。
安禾安撫着受驚的小貓,“它不喜歡你,别摸了。”
“這不吸雲貓挺少見的,摸摸也不行嗎?真是隻小氣貓。”
安禾并不意外對方能夠一眼辨認出沙蘭的品種。
太叔岩擺出一副被傷了心的模樣,“今天就說到這吧,剩下的改天再說。”
他正要走,安禾問:“這次的比賽你會參加嗎?”
如果參加,到時候她需要好好安排賽程,絕對不能讓這位獄友和萊維拉三人碰上。
如果碰上太叔岩,他們三個根本沒有任何赢的可能性。
“當然參加。”
“為什麼?”
明明知道有這樣出獄的機會,為什麼前面整整二十年不參加偏偏就今年參加了呢?
聽懂安禾潛台詞的太叔岩攤手一笑,“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想出去了就出去呗。”
他這語氣,好像把帝國最難以脫逃的丘墓星監獄當成了自家後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太叔岩來說這件事,是為了給安禾打個預防針。
他大概是從法索調換囚犯囚室的舉動中嗅探出了什麼,所以才會特地跑這一趟。
用比賽做理由,希望她不要因為那些實驗囚犯輕舉妄動。
對方的好意安禾心領了,不過現在有機會探查藥劑的事情讓她眼睜睜錯過,不太現實。
隔天,安禾以伊昂吃壞肚子為由将他送去醫務室。
那些獄警果然對他們有格外的照顧,兩人十分順利地來到了D監區的醫務室。
說是“室”不太準确,更為準确的說法是一棟白色小樓,十個小監區的囚犯打架鬥毆還是頭疼腦熱,身體出毛病了都會被送到這裡進行救治。
裡面的醫療設備還算先進,至于醫生的本事,那可就不好說了。
她揍的那位“藥劑分享者”也沒下死手,怎麼被送進來以後,外傷好了眼神卻呆滞了很多。
難道是她那天下手的時候沒注意把人家腦子錘壞了?
安禾:“人看完了嗎?”
伊昂點點頭,“差不多了,安姐。”
見到平頭男囚的具體長相,伊昂吃壞的肚子也自動好了起來,兩人很快離開這棟充滿嘈雜尖叫聲的白色小樓,由獄警專門押送回D1監區。
躺在床上的男囚犯一臉虛弱,細密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滲出,全身被汗水打濕。
他抱着頭蜷縮在病床上開始不斷抽搐,嘴裡斷斷續續在念着什麼,眼神中毫無生機滿是灰敗。
“不要過來了!我聽不見!我什麼也聽不見!”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靠近她了!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他的神情因為痛苦變得極度扭曲,一陣子過後,平頭囚犯本就蒼白的臉色失去最後一絲血色。
喧嘩與喊叫連綿不斷的醫務室内沒有人會過多在意一個因為普通皮外傷進來的人。
忽然,這名男囚睜眼,身體繃得筆直,動作僵硬地從床上坐起,仿佛多年沒上油潤滑的老舊機械般緩緩起身。
一片空洞的眼睛眨了眨,眼瞳在瞬間改變了好幾個顔色和形狀。
紅藍黃金綠橘……最後一雙漆黑如墨的圓潤眼瞳成型。
男人重新閉上眼緩了緩,慢慢地将眼中的黑色褪去,瞳孔恢複成原本正常的顔色。
“撕拉——!”
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破出,撐爛了質量本就一般的病号服,藍白色的衣服變成一條一條的,挂在面無表情的平頭男囚身上。
男人撐着手站起,走路的姿态像是剛學習如何使用雙腿的小嬰兒,搖搖晃晃的。
一點一點的移動,或者說是挪動,他走到另一張病床前看着被包成球,碩大的身軀幾乎要将病床壓塌的囚犯,伸出那隻對比明顯的枯瘦手臂,手指一截一截彎曲成全,猛地發力錘去。
“咔擦。”
因為過于用力,小臂處的骨頭直接斷成兩截,斷掉的尖銳骨頭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氣中。
錘完人,他就這樣帶着一條斷掉的手臂在樓裡如同幽靈般四處晃蕩。
最後還是醫療機器人發現了他的身體情況極度糟糕,強行将人帶走治療。
偷偷從實驗室裡帶走藥劑這件事其實瞞不了多久。
不過為了不造成一些多餘的亂子,法索還是耐心地等到了下一次交人的日子,将平頭囚犯的名字添了上去。
安禾将那隻黃綠色的藥劑放到伊昂手上。
他現在完全變成了平頭囚犯的模樣。
“見機行事,問話就說不知道,到了實驗室多觀察,注意記下那些藥劑和實驗數據。”
失憶的人有着超群的記憶力,這點倒是令安禾十分意外。
伊昂有些不放心地指着脖子上的頸環,“安姐,萬一要查這個怎麼辦?”
核對囚犯身份的頸環是絕對不可能拿下的。
安禾摩挲着下巴,“先别急,你先練習,這個我來想辦法。”
她在監獄待的這些天可沒有天天無所事。
又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
安禾走到坐在地上抱着腿成團已經出獄的平頭囚犯面前。
“喂。”
對方的手上還有裝着固定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骨折了。
聽到她的聲音,平頭囚犯一幀一幀地擡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安禾眉梢微動對于他過于平淡的反應表示驚訝。
她還以為對方在被她痛揍一頓後,再次見到她會吓得抱頭鼠竄呢。
看來還是小瞧這裡的囚犯了。
安禾:“跟我過來一趟,這次我不打你。”
終于,跟前的人有了動作,他突然近身,湊到安禾頸邊,鼻子動了動,表情近乎癡迷地說了句,“好香……”
說話的語調奇怪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