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反問，司瑛士也發現這借口有些拙劣了。

他就知道，他果然不擅長說謊。

正當他想着要不還是算了的時候，有栖柚子笑盈盈地遞了一杯盛了七分滿山楂茶的玻璃杯給他：“那隻能司學長喝喽。”

他接過玻璃杯，垂眸抿了一口，蝶翅般的長睫毛掃下一片陰影，他聽見有栖柚子繼續說道：“喝完就告訴我，為什麼昨天發的消息沒有用兔子探頭的小表情做開頭，明明以前每次都有的。”

司瑛士被茶水嗆出聲。

他不理解：“就因為這？”

有栖柚子：“倒也不止，不過這個比較明顯，别的都是女生的直覺。”

司瑛士有些好奇：“你竟然是會遵循感覺的嗎？”

開個玩笑，這個世界最前沿最神秘最強大的研究所所長，是個直覺系。

有栖柚子為他科普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不要定義一個女孩子，比如龍膽學姐，不管是她的料理還是平時的作風都是狂野派，但實際上她也很細心啊，料理裡的小心思不比司學長少。”

“而且剛剛她明明很想抱我，但因為我剛洗完澡而她剛做完飯，所以特意忍住了沒有伸手。所以我真的是越來越喜歡龍膽學姐了。”

有栖柚子也是，她不是單純的理性，也不是單純的感性，她可以是在生意場上侃侃而談的商人，也可以是對藝術感和驚喜感無限追求的甜品師。

她說話的時候，司瑛士默不作聲地注視着她，等她講完，從廚房端出一盤料理。

很眼熟，是前不久在網球集訓營吃到過的一道料理。

她似有所猜測地望向司瑛士。

“之前的料理有些失敗，這才是正确的料理。”

有栖柚子沒有第一時間拿起湯匙，她反駁司瑛士的用詞：“料理哪裡分正确錯誤之說啊。”

司瑛士從陰影處擡頭，眼神驟然上揚，紫羅蘭色的眼睛溫度仿佛有一瞬間盡數褪去，而後染上銳利的堅定和信念：“有哦，料理是有正确和錯誤之分的。”

他把餐盤朝有栖柚子這邊又推了推，催促她趕緊品嘗。

有栖柚子輕輕歎了口氣，拿起了湯匙。

有栖柚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味道很好，和上次也稍有不同，更完美了。”

司瑛士的嘴角高高地揚起，看向有栖柚子的表情像是得到了誇獎的乖孩子般滿足：“這才是正确的料理。”

有栖柚子沒有說話，他自顧自轉而跳了話題，說起了自己的理想：：“我想要創造一個隻有正确的料理的世界，很快遠月就會迎來一場改革，有栖同學，你是我教的學生，你願意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嗎？”

有栖柚子一字一頓：“我，不，願，意！”

她扯過司瑛士松垮的領帶，目光灼灼地直視他的眼睛，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司瑛士，誰給你的自信！”

泡芙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安靜看戲。

司瑛士在這方面沒有任何退縮的意圖：“我不是指料理方面，我知道你是個絕對優秀的甜點師，不需要稱為任何人的助手，我是指和我一起清除那些錯誤的料理。”

有栖柚子歪着腦袋，碧色的眼睛反射着寶石般的光：“你想怎麼清除，什麼又是錯誤的料理。”

司瑛士早有準備地答道：“讓所有不合格的街邊餐廳都淘汰掉，讓所有不入流的廚師都能做出正确的料理，讓所有的料理人都按照我們的食譜來做。”

有栖柚子敏銳地聽出了弦外之音：“你在針對遠月的根基食戟和淘汰嗎？抹殺掉料理人的創造性和激情？”

司瑛士沒有否認：“這是改革所必需經曆的。”

他第一次主動擡手，撫平了有栖柚子眉間的緊皺，聲音染上了蠱惑的意味：“這樣不好嗎？你永遠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偏科而被遠月開除了，你可以盡情發揮你的才能。”

有栖柚子這時候反而心硬如鐵，她沒有推開司瑛士的手，隻是望向他的眼神同樣的堅定：“不好。”

司瑛士：“你甜品以外的料理不也都是我教的嗎？”

有栖柚子：“别的同學也有教我。”

司瑛士掩下眼底的陰霾：“沒什麼不一樣的，讓學生們一步步複刻正确的料理，然後讓所有的餐廳都給食客提供高質量的料理不好嗎？”

有栖柚子：“我不否認你對我的幫助，但我從未用過我尚無法理解的食譜通過考試，你說的複刻會抹殺一個料理人的自我。”

司瑛士：“料理不需要自我。”

有栖柚子：“完全的複刻那是機器人該幹的事，你把學生們改造成依賴程序的料理人，有沒有考慮過，就算夢境研究所不出手，按照正常科技發展，也遲早會出現能完美按照菜譜進行烹饪的機器人，到時候那些被掐斷了自我的料理人該如何自處。”

司瑛士：“發明了電燈的是愛迪生，所有人都記住了愛迪生的名字，但真正不斷生産出電燈點亮夜晚的是無數工廠裡的工人，世界不止需要愛迪生那樣的人。”

有栖柚子：“那你就要扼殺下一個愛迪生的出現嗎？流水線是誕生不出愛迪生的。”

兩人視線相撞。

有栖柚子歎了口氣：“算了，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道理，他們都在堅持一些對方所不理解的東西。

沉默過後，有栖柚子倏然道：“如果我是食客，我更喜歡你在網球訓練營那盤錯誤的料理。”

司瑛士不解：“明明你說的，這次的更好吃。”

有栖柚子：“我隻是說這次的更完美了，但對我來說，那道料理才更美味。”

“它有靈魂，它有料理它的廚師的靈魂，做那盤料理的時候，司學長在聽我的歌吧，你說它是錯誤的料理……”

“你是在否定我的歌，還是否定我？”

有栖柚子一句句話擲地有聲，不顧臉色難看又夾雜着慌張的司瑛士，氣勢洶洶地直接離開了他的公寓。

然而出了門的有栖柚子表情卻并不難看，甚至稱得上愉快。

改革……

“司學長真是給了她好大一個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