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推門而入,撥開薄霧中的隔簾,瞧見浴池中的男子,施禮請罪,卻不見人應,其中一人上前探了探他鼻息,聞着他一身酒味,對領頭人道:“大人,應是醉過去了。”
領頭人不疑有他,吩咐幾人在屋中其餘角落檢查,而他本人卻盯着蕩漾未平的池水生疑。
浴池水下,眼看凡人氣勁将盡,魔尊一手按在昏死男人腰間,男人驟醒過來,看到周圍檢查的官差,不見了美女,怒氣橫生:“誰給你們的膽子!”
檢查的官兵聽到他的喝聲即刻回過頭來,領頭人也是一愣,男人抓過手邊的果盤砸向領頭人:“滾!”
領頭人隻好帶着手下幾人離去。
房門合上,男人正要起身,脖間又是一痛,随即昏死過去。
長風霁從水中湧出,不及吐水,一隻手扼住命脈,睜眼便見魔尊兇惡的臉。
這祖宗又要如何?!
他緩了一口氣,好耐心同眼前人道:“你若不喜歡我觸碰你,往後我再也不靠近你就是了。”
方才所舉,是凡人不得已而為之。
魔尊給他找了順當的理由,松開手:“不必。”
藥引不靠近,如何療傷?
藥引本人不知魔頭心中所想,離了浴池從乾川袋裡拿出老令尹事先準備的衣裳,自己一件,另一件遞給魔尊:“這官服穿着不方便,還是換身衣裳。”
魔頭看向他手中衣裳并未動作,長風霁順着他的視線瞅了一眼:“我沒有穿過,都是令尹給我的,說不定還是你自己的呢。”
不用說不定,是肯定。
在這件事情上,令尹上心得就沒差讓這凡人與他同塌而眠了。
魔尊接過衣裳,轉進屏風内,很快便換好。
二人衣裳穿整不久,門外的官兵又折返,似乎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于是二人不得不從窗台翻躍而出,躲着官兵在樓閣裡東躲西藏。
這座樓閣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官兵封鎖了出入口,一時半會兒出不去。
二人無意躲進後廚,長風霁拉着魔尊躲在竈台下問他:“你修為那麼高,有沒有什麼隐匿身形的辦法?”
這話問出,他就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可以,魔頭就不會任由他壓在水裡了。
“易容也行。”長風霁換了個問法。
魔尊看了他兩眼:“你想易容成誰?”
長風霁左右看看,低聲回道:“随便,隻要不是我都可以。”
說罷又補充道:“不能太美也不能太醜,否則都會引人注意,越普通越好。”
魔尊思考片刻,就地取材,抓了一把案台上罐子裡的面粉,又沾了些水,快速揉成團,又捏成一張薄薄的面皮,随後貼在凡人臉上。
長風霁閉着眼,耐心等待魔尊在他臉上左捏一下又捏一下,待到他許久不再有所動作時,長風霁半睜開一隻眼試探着問他:“好了?”
魔尊又看他一眼,冷聲道:“閉眼!”
長風霁撇了一下嘴,隻好再次乖乖閉眼,魔尊冰涼的手指在臉上按壓着,像在消去方才所捏的痕迹,甚至帶了點兒力道,長風霁疼得蹙眉,卻又不敢吭聲。
又再過了半晌,他終于停手,這一次他的手沒有停留在他臉上,而是徹底收回,長風霁閉着眼不确信道:“好了嗎?”
魔尊惜字如金地嗯了一聲長風霁才又睜眼,他擡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很好奇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摸起來沒什麼變化呢。
他捧過那盆水照看自己的影子,倒影并不清晰,但依舊能分辨出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他新奇地看了一會兒,擡頭問魔尊:“那你呢?”
魔尊又抓了一把面粉直接塗在臉上,簡單兩下就遮去了大半本真樣貌,長風霁不由得疑惑:“莫不是我臉太大,你方才怎麼捏那麼久?”
魔尊看他一眼:“嗯。”
長風霁:“……”
易容隻能躲過官兵的探查,一時半刻無法出這座樓閣,因為易容的緣故,先前房中的那些女子也并未認出他們,乃至他們遊走在樓閣裡,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樓閣的老闆拉着那些官差好說歹說,他們松了封禁,隻留了些檢查出入的官差,樓閣的生意又照常進行。
從旁人交談口中,二人得知這是一座花樓,此外那位人域太子也時長來花樓,所以才會給這花樓老闆的面子,以及從他們的話語中得知另外兩件事。
一是今晚花樓會有靈寵競拍會,二是那太子也會光臨。
二樓雅座上坐着兩個人,長風霁手肘支撐着桌案看着入口處的交談,轉頭問大魔頭:“你這易容能持續多久?”
大魔頭回他時想了一下:“大約、半日。”
有修為者自然能維持着易容術更久一些,可眼下這凡人就未必了,況且他在人域修為受限,有些術法也僅能維持短暫的時間。
可這時長對長風霁來說卻并不短,他滿眼笑意:“我們等到競拍會結束再走吧。”
魔尊沒有拒絕,也沒細想他要多待半日的緣由,隻是向他陳述一件事實:“沒有銀子。”
長風霁:“……”
若不是大魔頭提醒,他還想不起他忘了一件事:“我們的騾子還在那牢獄手中。”
大魔頭不置可否。
大約是有了幾日的相處,知曉不觸他逆鱗一般無事,長風霁也放了些膽子,問起他那日的事:“你那日夜裡回去隻是為了燒太子府?”
魔尊:“火不是我放的。”
大魔頭有什麼都寫在臉上,說這話時,也完全不像在撒謊。
不過從這句回答裡,可以肯定一件事,大魔頭确實折回了太子府,而不是去做了别的什麼。
想起那日晨時他牽到巷子口的騾子,長風霁打趣一句:“你總不會特意跑回去就為了牽頭騾子吧?”
魔頭:“嗯。”
長風霁:“……那騾子有什麼特别的嗎?”
魔頭:“……”
特别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