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乘瀾重傷昏迷,徐長安便寸步不離的守在魏乘瀾身邊。
喂藥,擦洗身體,換藥,他都親力親為,生怕陳曦和阿和手下沒個輕重,傷了魏乘瀾。
但比起底下人毛手毛腳傷了魏乘瀾,他更害怕自己一離開魏乘瀾,便是永遠的與魏乘瀾天人永隔,連魏乘瀾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是以,平日裡吃飯看書都是在魏乘瀾榻前完成的,就連洗漱,也是能有多快就有多快,不浪費一點的時間。
好兄弟宋霖來看魏乘瀾的次數較多,還帶來了許多貴重的藥材,瞧着徐長安日漸消瘦,他每回來了清瀾院,必定會給徐長安做一頓好吃的膳食。
親哥徐晟一直在軍營忙個不停,連家都沒回來,得知弟婿心口受傷,他也遣人回府,送了一大批好藥材回來。
至于讓魏乘瀾受傷瀕死的始作俑者将軍夫人,也就是徐長安的母親。
她一直都沉浸在愧疚的情緒裡,也很崩潰那天為何突然就這般沖動,真拿着簪子,将魏乘瀾往死裡戳。
以她對魏乘瀾這個兒婿的喜歡,即便魏乘瀾在房事上對長安狠了些,她也不應該那般受激。
可那個時候,她就跟中了蠱一樣,腦子裡除了盛怒便是盛怒,一點理智都沒有。
這是她一直都想不透的地方。
她也想着到清瀾院去照顧一下兒婿,可長安見着她就驚恐的往後退、往後躲,眼睛通紅通紅的,好似見了什麼恐怖之物一般。
為了不吓到長安,她去過兩回後,便不再去了,免得榻上躺了個瀕死的,床上還得再躺個受驚昏厥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越發冷了,沒過多久,西北便飄起鵝毛大雪,褐色沙土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白雪。
清瀾院的小道周圍,全是齊膝高的積雪,得虧阿和日日掃雪,才不讓小道被雪給埋了去。
雪大了,風也大,透骨的寒意更是深重,門窗不敢大開,否則那寒風刮進來,蓋十層棉被都不管用。
受傷昏迷後,魏乘瀾身體溫度比常人低了一些,他身上有鞭傷和心口處的險些貫穿的傷口,不能蓋厚厚的棉被悶着。
所以,房間裡早早燃起了無煙的獸金炭和銀炭,透風的窗戶也不對着榻的方向開,免得一個不注意,讓魏乘瀾受了涼。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直到徐長安面頰養回來的軟肉消失,病倒在魏乘瀾床榻前。
清瀾院一時間沒有了主事者,瞬間就亂了套,阿和圍着魏乘瀾和徐長安兩位主子,忙前忙後,可謂焦頭爛額。
“府醫,主子他如何了?”阿和站在床前,随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憂心忡忡的看向白胡子府醫。
府醫把完脈,将徐長安細瘦的手腕蓋回被子裡去,臉上表情十分怪異,閉眼許久,方才睜開,重重歎了口氣。
“唉!”
“如何了!”
阿和的心瞬間卡到嗓子眼上去!
他轉過視線,看向自家主子,一股酸脹感直沖眼眶和鼻腔,自從郎君入贅将軍府,他便再沒見過主子形若枯槁的模樣了。
床上,魏乘瀾蓋着羊毛鴨絨被子,露出來的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瞧不出一絲血色,眼底有一片灰深色的青黑,襯得整個人死氣沉沉,咋眼一看,竟然比榻上的魏乘瀾狀态還要差。
“小公子懷有一月身孕,但這一月的操勞、心情郁結,導緻他身體虧損嚴重,胎兒亦受到影響。”
“若接下來的兩個月内,不能轉變心情,溫養好身體,小公子肚子裡的這個胎兒,怕是難以保住。”
阿和震驚,身形一顫,不敢置信的吸了一口氣,一把拽緊了府醫的衣袖:“什麼!”
他怔了一下,“府醫,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畢竟主子和郎君隻敦倫了一回,而且,哥兒受孕的機會那麼低,主子自身體質也特别差勁,如何能一回便懷上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府醫把脈的技術,莫不是府醫人老了,醫術也下降了?
阿和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太過明顯,府醫瞧見,立馬翻了個白眼,“年輕人啊,不要事事都少見多怪,小公子懷上了也屬正常。”
突然,有一小陣冷風吹入,房門開了又關上,披着鴉色狐皮大氅的宋霖,哆嗦着身體走進房間裡來。
“嗚呼!外頭好冷啊!都快把小爺我冷成冰塊去了!”
“徐長安,魏乘瀾今日情況如何?有沒有好點?”
宋霖一進門,便顧着低頭整理大氅上的雪渣子,都沒擡頭往裡間看一眼。
他等了一下,沒聽見徐長安的回話,還以為徐長安又嫌棄他過來礙事了,小脾氣瞬間起來。
“要不是怕你被餓死,死在魏乘瀾前頭去了,小爺還懶得過來呢。别天天給我甩臉子,兄弟我又不是石頭做的人,也會心疼的!”
宋霖一個人嘀嘀咕咕念叨着,等拍好了大氅上的雪渣子,才往掌心裡呼了幾口暖氣,邊搓着凍得僵冷的手指,邊往裡間走去。
一進裡間,宋霖就看着了躺床上的徐長安。
“怎麼回事?阿和,你家主子怎麼躺床上了!”
他急忙走到床榻邊,瞧着徐長安蒼白的臉,不禁皺了皺眉頭,擔憂的問。
這還得了?一下子夫夫倆都躺下了,這個家還不得散?
來了個正兒八經的主子,阿和懸着的心稍微落了落,他看向宋霖,聲音還算平靜:“主子日夜照料郎君,身體不得休息,又焦心于郎君何時能恢複,幾樣疊加着一起,便累倒了。”
“更危險的是,主子懷了一月身孕,府醫剛才說了,若主子身體和心情一直得不到好的調理,懷裡的孩子很可能留不住。”
宋霖皺眉,手指摩挲着下颌:“這個時候懷了身孕,可不是什麼好時機啊……”
阿和應聲:“是極,隻要郎君不恢複,主子哪裡能安心下來調養身心?”
可偏偏事與願違!
這人呐,身體生了病有藥治,要是心生了病,除了心藥,可就沒得治了。
阿和與宋霖對視了一眼,此時此刻,兩人都無比的希望魏乘瀾恢複清醒。
畢竟徐長安不像是那種懷了孕就可以為了孩子而棄魏乘瀾于不顧的人。
府醫下去開溫養身體的藥,期間,府醫徒弟陳曦端着湯藥進來一趟,坐于榻邊,喂榻上的魏乘瀾喝藥。
說來也怪得很,陳曦用了好多種方法都沒能撬開魏乘瀾的嘴,費了老大勁了,額頭都急得冒出了汗。
就在陳曦想回去請教師父更好的喂藥方法時,床上的徐長安突然清醒過來。
“唔,我怎麼了……”徐長安緩緩坐起身來,擡手撐着腦門,意識尚有些迷蒙不清,下意識的呢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