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記憶被顔凝強行喚醒,是以顔洛君在夢裡看見年輕的人影時,也沒見得有多驚訝。她知道自己在夢中,但很快更深地沉入朦胧的夢裡,如醉酒一般視野蒙着朦胧的濾鏡。
“瑞文姐?”她方才挪出約莫半個床的空間,又伸手拍了下柔軟的被子,隐約察覺不是她熟悉的留香珠氣味,緩慢的思緒卻不足以支撐她細想,“隻有一張床,不一起睡嗎?”
她聽見腳步聲頓住了,視線沉入一瞬間的黑暗,然後好像有一陣微妙的風。喝醉後對于溫度總是很敏感的,一點點冷,顔洛君不自覺攥緊了被子,又覺得這個動作透露出幾分膽怯的意味,與她原本所要表達的情緒并不相符。
但還是覺得汗毛都立了起來。
于是那陣風甚至沒到她身前,隻在離床邊還有好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住,她聽見醫療摩擦的聲音,好像是傅瑞文微微俯身:“你好好在這兒,我睡沙發。”
那多不舒服啊,顔洛君人生前十多年住過最差的環境也就是學校宿舍了。上床下桌階梯兩兩相連,隔壁床晚上獨自做點什麼都能聽見——那是真貼着床闆連着床墊再透過枕頭,顔洛君墊着十多厘米高的軟床墊裝睡,睡不着一點。
而這種出租屋裡的便宜沙發,又怎麼可能會舒服?
她為數不多的幾次窩在沙發裡,裡邊兒的金屬架子都硌骨頭的,看劇忘了時間,沒留神磕着碰着過段時間手臂上便有了點點淤青。雖說并不明顯,也不說疼吧,但總歸是不舒服的。更何況睡一整晚——白天是周日還是周一?她記不清了,半眯着眼睛被分散了注意力。
但傅瑞文大抵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她往前走了兩步,這會兒倒是靠在床頭了,顔洛君适應了昏暗的光線,伸手就能抓到她的衣擺。
傅瑞文在研究床頭那盞老式的台燈,轉着旋鈕調亮度的,光線也說不上溫和。她大抵是以為顔洛君怕黑吧,雖然這種特質早在很久以前就從名為顔洛君的構成裡消失了。
“留一盞燈……”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顔洛君拽得失去了平衡,手撐在了堆疊的被子裡。床上用品其實今天才換過,她還沒睡過,顔洛君先來了。她覺得姿勢不太對勁,重心不穩幾乎讓她第一下沒撐起來,擡頭才又嗅到顔洛君身上一點甜軟的氣味。
分明洗過澡了。
她的眼睛是亮的。顔洛君辨出她眼裡的詫異,好像在說分明在醫院隔着口罩聞到的酒味都令人作嘔,可到了顔洛君這裡……
看吧,感官就是連自己都欺騙的東西。
“不要留燈,”顔洛君聽見自己說,傾身伸手摸索着旋鈕将台燈關掉了,“都關掉。”
徹底又沉入與方才别無二緻的黑暗之中,隔着繁亂的被褥她壓住了傅瑞文的手,底下的力道掙脫不開,體溫将布料捂得暖融融的。
“陪我吧。”她低語道。
到底要怎樣才能狠下心來拒絕?
像是一隻慣來高傲的貓——本就是這般矜貴的物種,平日裡想要撫摸的時候會兀地跳開,到櫃頂、床尾,所有抓不到的地方去。但當她忽然軟下來,卸去白日裡八面玲珑卻又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僞裝,傅瑞文比平日更加不知所措。
其實沒有關系的吧?顔洛君看不清她的神色,卻好像很清楚她的心裡活動似的。她一貫知曉怎樣利用自己的優勢。性格長相學曆家境,一切可利用的,都是她用以作餌料的備選項。
所以究竟是醉還是醒着呢?顔洛君自己也有些說不上來。但她感到眼前人的呼吸逐漸軟下來,方才的猶疑仿若隻是幻覺,原本沒有發生過。
傅瑞文沒再掙開,被她隔着柔軟摁住的那隻手指尖蜷起,安撫似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後緩緩躺上來。
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