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他動了動手,結果又眼睜睜看着他的手摸到了他鼻子上露出讪色的時候,你不由得有些不耐:“算了。”
然而就在你手要放下的時候,你被抱住了,就像被裹進一個酒和雪的香味裡,那是屬于李尋歡的氣息。
你喜歡這個懷抱,輕輕的,溫暖的,生澀的,含着一個少年第一次意識到什麼而發出的喟歎。
這樣的他太好看穿了,所以你甚至不需要問,就對他下了定義:“這就是喜歡。”
他抱着你,臉頰在你的脖子間輕輕蹭蹭,你覺得有些癢,便忍不住笑了。
你對他道:“李尋歡,這次我想你親親我。”
他似乎愣住了,你看着他臉上變幻的神情,或許他知道你會輕易說“算了”,于是這次很快,你察覺他的手輕輕托住了你的後腦。
他的這個動作很容易引起你的警覺,可是他太輕柔了,又有些笨拙的卡頓,便沒有引起你的反感。
房間裡燃燒的小爐子偶爾也會發出些聲響,窗外鳥雀飛起,驚落了房檐上的碎雪。
他順從了你的命令,纏綿的黃酒味逐漸侵略,熏熏然的,又升騰起一股熨貼的暖意。
酥酥癢癢的,好像貓的尾巴尖輕輕蹭過臉頰的欣悅感。
良久,你拍了拍他背,示意他松手:“李尋歡,酒不好喝,我想喝黃酒奶茶。”
李尋歡從來對你都是予取予求,然而這次他卻沒能做出你想要的。
不僅是因為他的臉紅紅的無法立刻做出回應,更是因為,你發現如今這世上似乎沒有紅茶。
欸?
*
在你拍着腦袋總算做出紅茶的那年,李尋歡考中探花。
那年他十八歲,你見到了他最意氣風發的樣子,他騎着白馬歸家,在看見等在門口的你時,他跑來将你抱入了懷中。
那是一個更寬廣也更用力的懷抱,依舊是曾經的味道,混雜着路途上的風塵的氣息,緊得你都有些呼吸不暢,你拍拍他的背熟練地示意他放手。
等他半摟着你進門,空出的手剛關上門隔絕掉街坊的視線。
在他下一步膩歪的動作前,你提起了手中的酒,對他道恭喜:“十八年的女兒紅,我找了好久,好說歹說才從嫁女兒的人家裡買了一瓶來的,你……”
你的話沒說完,不知道他又激動個什麼勁,這次接過酒抱起你轉了一圈又一圈。
等停下來後,你仿佛看見了滿天的星星在旋轉,于是你那句“你拿着去給我做黃酒奶茶”就也忘記說出來了。
你在他的懷裡緩神,隻聽得他低低的一句:“不知道你們家的女兒紅,什麼時候能喝呢?”
你暈暈道:“我也不知道,不若晚上做個夢問問我爹娘埋哪了?”
“……”
他失笑,看着你,目光缱绻。
等他熟練地吻上來的時候,你才後知後覺地啊一聲,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你們的婚期。
你喜歡和他親密的時刻,然而你總覺得,你的婚期是遙遙無期的。
*
正如你所想,他的父兄先後重病不愈,不到兩年,便接連去了。
于是李園這一門三探花,如今隻剩下一位。
自表姑去世後,你再次看見了他最悲痛的模樣。
你陪着他在墳前,十餘年裡,第一次聽見他對你提了要求。
他說:“阿音,你再給我吹一曲笛可好?”
你沒有帶笛子,你怎麼會在他親人出殡時帶笛呢?
你看他憔悴模樣,知曉他沒有想到這茬,你也不忍拒絕他在恍惚中的請求,于是你就近取了一片葉子吹。
葉子和笛子是不一樣的,你覺得葉子好難吹啊,你努力了半天才發出聲音,感覺像是在用嘴放屁。
但是他卻笑了,他用幹澀的嗓音笑着說:“阿音,真不好聽啊。”
他的話也不好聽,但你卻很慶幸。
畢竟你隻會吹哀傷的曲調,而他已經不需要再哀傷了。
你扔掉了葉子,半跪下抱住了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将就一下吧,日後再為你吹一曲好聽的。”
那時候,你總将學會歡樂的曲調,就像你們也會有新的歡樂的記憶那樣。
他在你的懷裡,輕輕說了一聲:“好。”
*
話雖如此,但他還沒有聽到你的笛聲就要離家了。
他自長大,自為官,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他總是很放心你在李園,做他的後方。
但其實當他離開,這李園對你而言就沒有一個親人的時候,這便不再是家,你也不會願意一個人守着這偌大的園子的。
何況你總覺得繼續等在園中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