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聊塵居高臨下，冷眼看他。

大抵是聽到某個可怕的字眼，那雙如雨刮器不肯停歇的手終于放回桌上。

十指滿是黑血，指縫裡有他扣掉的皮屑。

看到這樣的手，方正如夢初醒般，肌肉如篩糠，抖得格外厲害。

方正轉頭，頸骨發出咔咔響聲，眼眸充血，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怎麼可能？”

方正腿跨過椅子，正對藉聊塵坐，一直叨叨念不可能，仿佛不願相信從别人嘴裡吐出來的事實。說到最後，又低頭看自己流的血。

他崩潰了。

聲音越來越小，方正忽然擡頭道：“程哥，你有辦法的，對吧？你一定有辦法。”

坐着的人開始神志不清，低頭痛哭，整個語言系統混亂不堪。

藉聊塵能夠切實感受到，他怕死。

求生意志過分強烈，導緻面目都扭曲了。

他有這樣反應，藉聊塵大概能預料到。

不可否認他殘忍又無情，但是他絲毫不後悔剛才說的話。藉聊塵順方正話道：“對，我有辦法。”

“我就知道，程哥你那麼厲害！你能救我第一次肯定就能救第二次，你懂那麼多知識，肯定有辦法！”

好長時間都坐在椅子上，此時，方正踉跄站起來，猛然一跪，對藉聊塵道：“程哥，隻要你救我，我給你當牛做馬絕無怨言……”

藉聊塵後退半步，低頭瞅他顫抖的手，似乎想抱自己大腿，卻因為過于難看的手指克制住了。他再次無情打斷道：“求我沒用，解藥不在我這裡。”

方正傻了，“那……那在哪？”

藉聊塵什麼也沒說，隻是頭擡起來，視線看向穆雪，穆雪眼下紅紅的，注意到目光投來，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無聲說：“我？”接着搖頭，表示我有牢什子的解藥。

一連串動作，藉聊塵都收盡眼底。他歪頭對她笑了笑，穆雪張口發愣，到後面醒神，反應過來，眼睛圓瞪，更加不敢相信。

藉聊塵知道她明白了。

穆雪眼眶又紅了，無聲開口：“謝謝。”

一句話而已，一句無心被罵“鴨子叫”。沒有人會記在心上，藉聊塵會。不僅如此，還打算用一種方式讓方正心甘情願地道歉。

這種手段利用别人軟肋，終究不光彩。但藉聊塵不在乎，隻要能達目的，他什麼手段都願意使。

他不是純善的人，也不指望别人給予他寬恕。

穆雪這個小姑娘不一樣，她膽小又勇敢。對于她而言，這樣做挺過分的。

藉聊塵卻深切觀察到，她被罵那一刻很無助，想反駁回去，卻因為體内自卑因子開始作祟，隻能忍氣吞聲。

藉聊塵許久沒繼續說話，隻是靜靜看向前方。

方正像是懂了他的行為暗示，立馬膝行幾步，到穆雪腳邊。穆雪被血人吓得一個哆嗦，不自覺往椅子後面撤。

他道：“我的錯，我不該罵你鴨子叫，我是鴨子……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藉聊塵給了穆雪一次做主的機會，要殺要剮全看自己心情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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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考題号又默念兩遍，在腦子裡構建出二層閱覽室模型。

一共含三個圖書分類，G-人文，H-藝術，I-語言。

這三個代表字母又在二十六字母表裡排七八九的位置。

藉聊塵把考題号用小斜杠切分，九七八後面恰好是八，他的考題屬于藝術類。

藝術類書架大約有二十多列，還要再細分信息。

藉聊塵一邊朝藝術列走去，一邊看書架貼的序列号。

一連經過幾排，字母都是G打頭，這時候，他已經離穆雪他們有幾米距離。

好不容易，數到十三排，才出現H列。

H後面數字較小，他往後面走走，開始變大。

前方，他聽到男女小聲争吵的聲音。藉聊塵回了個頭，距離太遠，又太黑，他沒法看見穆雪和方正的情況。

但他肯定，對方不是穆雪，穆雪那獨特聲紋簡直就是活的防僞印記。

就因為不是，更可怕了。

跨過這個拐角，會看到什麼，自己會不會被吓死過去，難測。

周遭熱氣騰騰，藉聊塵手心出了許多汗，從襯衫兜裡拿出早已折好的三張抽紙，閉了手電筒，手機随手放書架上。

一張用來擦拭手指，一張用來擦拭脖子周圍。剩下一張他準備有人突襲，自己先捂死對方。

雖然紙張輕薄，遇水就透爛，但他也沒真指望這張抽紙能發揮什麼極限奇迹。

隻不過他有輕微潔癖，拿個輕柔的紙隔一下，免得對方□□沾手上，到時候犯惡心。

藉聊塵一切工作就緒，把呼吸放輕。

手機也沒電，他就幹脆扔那不管，怕到時候扭鬥起來，昂貴屏幕碎一地，更虧。

藉聊塵擡腳，又放腳。

窸窸窣窣聲音更為清晰，他能聽清個别字詞了。

“……沒電……你有…辦法？”

“這…火……不行。”

“我來…有人看到……出去。”

停下凝神聽了一會兒，眉頭更皺，居然講的還是中文！

這兩怪物也不知道啥時候就隐藏在這，他們一連發生那麼多事，也沒發現。

話說，肖異早就出來尋書，他沒遇到這倆怪物嗎？

還是有其他變故？

藉聊塵思索片刻，鼻尖突然嗅到燒焦味，他立馬回神，面前冒起火光。

兩步跨過，他發現書架内所有書都被撕成一堆廢紙，廢紙外站着兩個人。

藉聊塵反複确認，是人，不是怪物。

一男一女，穿一樣的綠T恤，還有愛心和LOVE字樣，估計是一對情侶。

女的手裡還捏着正在燃的一頁紙，語氣雀躍：“我就說這招有用！這不是來人救我們了。”

女生綁了利落的馬尾，她轉頭和男生邀功，頭發一甩一甩的。藉聊塵一直在意這束頭發會不會打到他男朋友臉上。

紙屑帶着火星撲向藉聊塵，藉聊塵伸手一抓，把它碾碎。

然後，藉聊塵扶額，他有些頭疼。他剛剛借火光瞧了一眼空書架編号，正好是H825。

藉聊塵：“……”

熱意直直逼近，他把視線放回正在熊熊燃燒的紙堆上。

紙這種易燃物，着的快，燃的更快。火焰越來越旺，一米範圍内，足足又升高好幾度。

藉聊塵快速思考，現在救考題還來不來得及。

同時，過于灼熱，情侶倆逃開火堆。

“我天，不會把整座圖書館都給燒了吧？我隻想冒點火星，讓外面的人看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