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蹦亂跳螃蟹，剁得稀碎。熱了香油再放涼，取砂仁、花椒、胡椒、鮮姜若幹去腥，這切碎搗碎的，弄起來隻怕是熱鬧。再加上蔥、鹽、醋，與香油、草果、茴香等作料放在一塊兒，跟那剁得稀碎的螃蟹拌勻。”

“真是稀奇，你這可不是開飯店，這是給我的私人醫院拉客呢。”

“生螃蟹的内髒總得去掉，那硬殼不去掉，豈不是紮嘴。這寄生蟲隻怕也不少的。”

“好啦，逗你一笑，那是洗手蟹，蝤蛑簽，是蒸好蟹肉與剁碎的佐料拌勻，豬網油卷裹成筒，挂上蛋糊粉漿，入油炸熟透，外形像供人抽簽的簽筒。據說蛋皮濃香，蟹螯肉鮮美，醋橙醇酸，那樣奇絕的味道，真是沒嘗過呢。”

“有點像油炸蟹棒。”林翊楠轉了話頭，似乎真有要開店的意味，“你這店要在水上藕香榭，隻仿這麼一處，這店隻怕是要倒閉吧。”

“蟹肉上席百味淡。”時靜螢賣起了關子，“隻有這一處顯然是不夠的。香橙螃蟹月，新酒菊花天。”

“松牆邊擺上七尺高的菊花，擺個二十多盆。既然第一個是紅樓主題的，甄嬛傳主題的也可以來一個存菊堂嘛，擺上各樣的名貴品種，碧玉松針、飛珠散霧、富貴紫球、瑤台玉鳳，紫袍金帶，諸如此類，也可以安排個下午茶，比如拿華妃娘娘最愛的蟹粉酥當頭牌，蟹粉制的雪花蟹盒，卷筒蝦蟹，蟹黃雞茸蛋這些也可以當菜肴。”

“不僅如此，就連門前的題字我都想好了。人生如意即為樂，世事驚心漸覺非。正是西風催酒熟，蝤蛑霜飽蛤蜊肥。”時靜螢笑了笑，“人生快意，莫如來隻大螃蟹，自有美味在心頭。”

雅馨言簡意赅的問道：“不開心就來隻大螃蟹？”

“對呀。胃是情緒器官，也要人安慰的。所謂一期一會，在這樣的金秋時節，就是不食螃蟹辜負腹吧。”

時靜螢倏然道：“不對不對。”

“怎麼個不對。”林翊楠問。

“少了蟹釀橙。方才我還說香橙螃蟹月，新酒菊花天呢。這香橙卻沒了。菊報酒初熟，橙催蟹又肥。蟹肥橙黃，這倆可是黃金搭檔啊。”

“蟹放在橙子裡養大？還是用酒醉那樣，浸泡着橙子的香味？聽着好像香水。”

“鮮橙削去頂皮，挖空瓤留少許橙汁，蟹的雙螯裡挑出那一點點蟹肉放入橙甕，調味好再，枝頂蓋好上籠蒸。橙皮鎖住蟹肉的湯汁，同時橙皮經過加熱滲出的芳香油使橙香倍增，這道吃完哪有腥味，肯定是唇齒留香。”

“螃蟹跟橙子，真能好吃嗎？”

“《山家清供》裡所記載的橙玉生，類似海鮮蘸料，橙齑（橙泥）、少許鹽加濃醋，蒸好的螃蟹就用這個蘸料，我當初看的時候，都感覺饞蟲隐動。”

幾人聊得盡興，女将也将禦飯端了上來，日式腌菜與味增湯也放在一個盤子中，香氣彌漫，米飯粒粒分明，晶瑩剔透，豐腴的鳗魚肉做蒲燒鳗魚，搭配香濃鮮亮的醬汁。

“客人，鳗魚飯有三吃，可以将鳗魚飯分成四份，第一份照常吃；第二份加入海苔、山葵拌飯吃；這一壺松茸灰海鳗土瓶蒸，湯頭清鮮，第三種，客人不妨嘗試一下，澆上出汁，配上腌菜，吃湯泡飯，也别有一番滋味。”

林翊楠似是想到什麼，有些遺憾的歎氣，“隻是可惜今天沒法吃鹽烤香魚。”

“香魚？”

女将解釋道：“是的，這種魚沒有尋常魚類的腥臭味，剛釣上來時自帶幽香，有種近乎西瓜、青瓜味瓜果的清雅，隻有水質極佳的河川才能捕獲。又因為香魚生命恍然匆匆，猶如蜉蝣，它隻有一年的生命，是限定夏季的旬鮮美味。”

飯後的水物端上時，時靜螢已有些飽了。水物，都是些水果甜點，擺盤精緻，量也不多。

水物上來後，很快一幹二淨，時靜螢雙手接過女将遞來的抹茶碗，以示感謝。啜飲幾口，便放下了，這抹茶跟意式濃縮咖啡一樣，時靜螢隻喝了一口，因太過苦澀，幾乎喝不下去。

女将又上了和果子。

時靜螢覺得這簡直是救星，也猜懷石料理中的抹茶與和果子，就如同西餐中最後的咖啡與茶點。

女将的聲音依舊溫柔，“客人方才說的香魚，一般被穿成波浪形踴串，炭火的滾燙熱浪上，薄如羽翼的魚鳍與魚尾孱弱而優雅地擺動，定格，在蓼汁上遨遊。”

“這樣和果子的名字叫做若鲇，就是香魚幼時别名，客人方才惋惜未能吃到香魚，便做了這樣和果子，餡料是用白玉粉、砂糖調制，烤好的蛋糕皮包裹着餡料，再用烙鐵在蛋糕皮上畫出香魚的樣子。”

“盡管模樣有些不像，但我領了這份心意了。”林翊楠笑着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