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修衣醒來的時候,展蘭枝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床單已經涼了,看來展蘭枝已經起來很久了。
她睡得很沉,她竟然沒有聽到一點聲音。
她穿上拖鞋往外走,她覺得展蘭枝應該窩在沙發上悠閑地看着窗外。
結果當她走到客廳時,迎接她的是空空蕩蕩沙發。
金修衣的眉頭依舊緊皺。
會不會在廚房呢?
雖然沒有聽到廚具叮叮當當碰撞的聲音,但是金修衣依舊不死心地走去廚房。
果然,
廚房也是空空蕩蕩。
一切都有些暗淡了,她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離自己很遠很遠。
四周安靜得可怕,她隻能聽到自己的血液在四肢橫沖直撞的聲音。
她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
瘋狂跳動的心髒終于變得平穩。
也許蘭枝隻是出去走了一圈。
她如此安慰自己。
就這麼想着,金修衣打算給展蘭枝通個電話。
展蘭枝的名字置頂顯示在通訊錄上,金修衣很快就撥打了電話。
嘟嘟——
嘟嘟——
無人接聽。
随着不間斷的忙音,金修衣的呼吸變得越來越不順暢。
她挂斷電話,手動撥号,又打了一個電話。
這次依舊是無人接聽。
金修衣有些着急。
展蘭枝為什麼會不接電話?
此時此刻的她們都非常了解對方的心意,展蘭枝獨自離開的可能性不大。
是出什麼意外了嗎?
金修衣的眼裡閃過些慌亂。
她來來回回地在踱步。
展蘭枝雖然看上去開朗跳脫,但是她并不是莽撞粗心的人,她甚至有時候謹慎得過頭。
這次為什麼會這樣?
金修衣的思緒越來越亂,她的腦海裡開始劃過各種各樣的意外現場。
金修衣仿佛看到不斷在洶湧湖面掙紮的展蘭枝。
展蘭枝會不會不小心失足溺水?
金修衣又聯想到了商場松動的護欄。
展蘭枝會不會因此墜亡。
金修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用力搖了搖頭,伸出雙手重重揉搓雙頰。
她看着緊握在手中的手機。
她打算最後再撥一次電話。
金修衣近乎虔誠地按下每一個數字。
電話被撥通。
嘟嘟——
嘟嘟——
冗長的忙音慢慢消磨着金修衣的希望,眼神中的慌亂越來越明顯。
當金修衣打算主動挂斷電話時。
電話突然被接起。
可是——
電話那頭是展蘭枝母親熟悉的聲音。
“是小金嗎?”
聲音從聽筒清晰地落到金修衣的耳朵裡,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緊繃的情緒,金修衣總覺得這個聲音離她特别遙遠。
金修衣連忙應了一聲:“許阿姨,是我。蘭枝的電話怎麼在你這裡,剛才我一醒來,蘭枝就不在,電話也沒有打通。我很擔心她,請問是出什麼——”
金修衣的話被打斷。
“蘭枝意外離世了,你快過來吧。”
“離世……”金修衣怔怔地念着這兩個字,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
金修衣沒有思考,她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她立馬從玄關抓了車鑰匙,随便踩了雙鞋就往外跑。
她沒有耐心等待停留于一樓的電梯,于是她沒有猶豫地直接往樓梯跑。
她跑得氣喘籲籲、她跑得汗水直流。
發絲黏着在兩頰,苦澀的□□順勢滴在唇邊。
她一時間分不清這是汗水還是淚水。
當她沖出大門的那一瞬間,新鮮空氣将她整個人浸潤其中。
她大口喘氣,氣流通過鼻腔不斷沖擊洗刷着她此時生鏽一般的大腦。
她一邊驅車一邊思考。
思考掩蓋着悲傷,她的淚水漸漸幹涸。
車速很快,一路颠簸,她終于快要抵達。
遠遠望去,她已經能看見展蘭枝母親們的宅邸。
順着蜿蜒的小路向前,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刺眼的純白色大棚。
再近些,在嘈雜的人聲中她聽見了陣陣哭聲。
終于到了,她看見了停在正中央的棺椁。
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荒謬、荒唐。
她沒有勇氣去見展蘭枝,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展蘭枝的媽媽們。
于是金修衣又當了一回縮頭烏龜。
她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退了出來,又鑽回了車上。
很奇怪,她并沒有什麼要哭的沖動。
她明明是愛着展蘭枝的。
她的手肘支在窗框上,透過單色玻璃,她仔細地觀察着很多人。
數個整齊擺放的圓桌前圍坐着很多與展蘭枝有關的人,她們或驚訝或悲戚,她們互相安慰着、低聲抽泣着。
距離金修衣最遠的那一桌更是擠滿了人,那大概是展蘭枝媽媽們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哭泣,除了金修衣。
金修衣笑了一下,她已經對生活的各種變故麻木了。
也許是上天看不慣金修衣的嬉皮笑臉,也許是金修衣過分貪婪。
也許她本來的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
金修衣歎了一口氣。
她以後又要怎麼辦呢?
她打算把展蘭枝的東西留給她的媽媽們。
因為金修衣自認為她霸占了展蘭枝生前的大部分時間。
她不能再這麼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