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遲到了。
江稚爾也匆匆準備走,卻被程嘉遙拽着後領拉回來,兩根手指比數字“2”。
“記住了,欠我第二個人情。”
“好,要怎麼還?”
“到時你就知道了。”程嘉遙沖她眨眼,“等時機成熟,我會給你信号,你幫我跟二叔多美言幾句。”
“……什麼時機?”
“那你就别管了。”
“……”
程嘉遙這性格,實在看不出跟程京蔚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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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的日子并不如江稚爾原本預料的那般紛傳她和程京蔚間的各種議論與八卦。
至少表面上都像是平靜地接受了這事。
也許是程嘉遙的緣故,也許是程京蔚的緣故。
隻是這些天她頻頻受到江琛的騷擾。
明明從前他每年生日願望都會許希望她滾出家門,現在她都走了,他卻依舊處處為難不放過。
傍晚,體育課。
江稚爾同好友邵絮走在操場,正讨論學校附近新開的甜品店。
忽然,一顆籃球疾速飛來,正好砸在江稚爾後腦。
力道巨大,差點将她撲倒。
回頭看,江琛站在籃筐下,笑得一臉得意。
邵絮實在看不下去,連着一周,砸丢辱罵,沒完沒了。
被慣得還真把自己當太子爺了,無法無天,爾爾要不是看在他爸媽和奶奶的份兒,哪能這麼由他欺負。
邵絮正要開罵,卻見一旁江稚爾彎腰撿起籃球,忽然用力砸回去。
江琛全然沒料到她敢回手,以至于球砸來時還因震驚愣在原地,直至尖銳的刺痛從鼻骨傳來。
他去捂鼻子,卻抹了一手的血。
“江稚爾你敢打我!找死嗎!”
江琛尖銳地大喊,因變聲期聲線格外難聽,捂着鼻子朝她沖來,擡手就要打。
脾氣再好的也有底線,何況江稚爾其實并不怕他那些幼稚伎倆。
她擡手比他更快,下手也比他更狠。
“啪”一聲響。
操場衆目睽睽下,江琛被打得臉側向一邊。
江稚爾冷眼看向他:“江琛,奶奶已經走了,我沒必要為了讓奶奶放心再對你百般忍讓了。”
“你是不是瘋了江稚爾!你怎麼敢這麼對我!你是不是又想去地下室關禁閉!?”
那盞夜燈帶給江稚爾的何止是漆黑環境下的安心。
還有底氣與勇氣。
“我再也不會任由你們欺負了。”
“你還真以為有了靠山可以為所欲為?!”
江琛氣急敗壞,不管不顧沖上前,下了狠力氣想要将女孩兒打壓跪下。
這動靜引來不少人注意。
江稚爾在混亂中被踢中小腹,很快江琛便被人拉開。
在一片混亂聲中,教導主任急急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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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高中處處都是不能惹的主兒,這一類調解便成了最難的事。
原本也是不難的,哪怕這事是江琛先挑頭拱火動手,可鼻血滴滴答答弄髒衣服的也是他,看着格外吓人,再加上兩人本就一家,批評教育一通也就罷了。
隻是——
校長也聽說程江兩家的事。
江稚爾介于其中,也不知她同程京蔚到底是什麼關系、程京蔚會不會為她出頭?
沒法兒,隻能叫來家長,讓家長自己處理。
江桂來和唐佩雯很快就來了。
而江稚爾預留的家長聯系方式還是奶奶的,校長将手機給她,讓她自己聯系長輩過來。
沒說太明白,但意思很清楚,讓她聯系程京蔚,也是為了看她是否真能請動程京蔚。
江稚爾搖頭:“我家裡沒有人在。”
唐佩雯一看到江琛衣服上的血迹就吓得不輕,見她也搬不出程京蔚這尊大佛,便什麼臉面情分都不顧了,情緒激動地讓她立刻給弟弟道歉。
江琛有了人撐腰,腰闆直了,趾高氣揚惡狠狠瞪着江稚爾。
“江稚爾,你别覺得不說話這事兒就能過去,我告訴你,過不去!你現在是有能耐了,都敢動手打你弟了!”
“是他先打我的。”
江稚爾開口,擡眼,一寸不錯地看向女人,“是他先欺負我,用球砸我,從始至終,這麼多年,每次都是他先欺負的我,該道歉的不是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道歉。”
唐佩雯震驚得睜大眼。
她看着眼前明明熟悉的小姑娘,忽然驚覺這些年其實自己從來不了解她。
她從來不是任人欺負、軟弱無能的奶貓。
伯母還想說什麼,被江桂來扯住衣角。
在校長室如此不體面地大嚷大叫,實在丢臉:“你少說兩句。”
而後,江桂來看向江稚爾——自己親弟弟的女兒。
“爾爾,大伯這些年照顧你養育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本來你和琛琛兩個孩子間鬧矛盾也是正常的,哪家兄弟姐妹從來不吵架的?但你如果這麼說,就實在太叫大伯心寒,說到底也是大伯的錯,沒把你教好。”
江稚爾咬住下唇。
這些年,她最讨厭也最無能為力的,就是這套說辭。
隻要搬出這套說辭,無論她再做什麼說什麼,都成了沒心肝、不懂事。
伯母在一旁冷哼一聲:“校長,這事兒按校規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也算是我們做長輩的最後教她一點做人的道理。”
校長為難沉默。
到底程家權勢滔天,是無論如何不可得罪的。
但眼下看二人反應,外界說程京蔚看重江稚爾的傳言或許隻是謠言。
江稚爾沒再說話。
她的話沒有分量,改變不了什麼。
而此刻,江桂來一家站在她對面,傍晚的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将她完全籠罩。
江稚爾脊背很直,耷拉下眼,強撐着維持最後一絲孤軍奮戰的體面,裝作不在意處分。
與此同時。
校長室門被打開,陽光順勢大片鋪灑進來。
本該在出差的男人逆光走來,黑色挺闊大衣将他身形勾勒得極為優越,衣角也染上細碎的光點,高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擋住些過于凜冽的氣質,卻依舊擋不住風雨欲來的氣場。
在衆人注視中,程京蔚徑直走到江稚爾身邊,擡手摸了摸她頭發,而後轉身。
“厲校長——”
他明明笑着,可壓迫感卻足以威懾眼前年逾四十的男人,慢條斯理道:“貴校的校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