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霂生剛命人送花去溫爾公司,溫爾隔天就進組了。
陳霂生把對晴晴的愛全轉到了溫爾的身上,在他看來,晴晴死了八年了,溫爾的出現又恰好二十三歲,是他們相逢的年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這次他一定不會辜負晴晴。
進組半個月。
陳霂生安排人給劇組送茶水和點心,導演那邊多少得到了一些暗示,知道溫爾是裕華陳總的人,待她十分客氣。
女主角甯夢最看不起那些仗着年輕有幾分姿色就想跨越階級的女人,對溫爾早已不喜,在化妝間直接嘲諷溫爾找了個爹,還要不要臉了。
溫爾聽過甯夢的正義之舉,甯家大小姐闖蕩娛樂圈,體驗生活,專治惡臭網紅和拜金藝人,主打一個内娛稀缺的直爽真性情。
又是一位惹不起的。
溫爾謹小慎微,從不與甯夢起沖突,老老實實拍戲,磨練演技,争取能配得上《你的來信》。
陳霂生通過蕭姐加上了溫爾的微信。
蕭姐還特地跟溫爾說了句:我問過謝公子,他說可以的,我才把你微信給陳總。
每天,陳霂生都會跟她發幾句關心的話。
溫爾滴水不漏地應付,百度了一份中年男人愛喝的心靈雞湯,要用的時候複制粘貼一下。
後來,陳霂生開始給她發語音,早安晚安,寶貝醒了嗎,寶貝做個好夢……
每一個被他電話被吵醒的清晨,溫爾都在想世界什麼時候爆炸。
直到,陳霂生惡向膽邊生,竟然給她發照片。
怼臉直拍,仰着頭,下巴巨大,磨皮過度的中年…啊,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溫爾腦子裡隻有咆哮——夭壽啦辟邪啊!
禮尚往來,她也發了張自己的鬼圖,被黑粉P的親媽都不認識的那種。
最近。
不知這老小子怎麼想的,開始給溫爾發上半身的照片,松垮垮的肉疊在一起有什麼好看的啊。
最開始的欲露還羞,隻露出暗黃色的老胸肌,到最後脫掉襯衣拍整個上半身。
胸毛。。。
傻逼,退,退,退,退!!!
溫爾一度想給謝明儀寫辭職信。
這八百萬不掙也罷。
拍完戲回出租屋洗完澡,又被陳霂生的照片和語音惡心了一出。
溫爾眉心緊皺,冷漠地點開小明微信,敲下四個字:另請高明。
還沒來得及發送,她接到居安的電話。
居安是老家的鄰居,平日裡會替溫爾照顧母親和妹妹。
居安在電話裡很急,溫爾從他焦急錯亂的言語裡得到了她關心的問題。
妹妹前幾天又發病了。
但是媽媽沒帶妹妹去醫院。
已經三天沒出門了。
挂了電話,溫爾一動不動地站着。
窗外的夜色噼裡啪啦地卷進了屋内,負面的情緒就像一場暴雨,劈頭蓋臉地沖在她身上。
單薄的肩膀被沉重的枷鎖壓得直不來,溫爾雙目無神,呆滞地像個木偶人,膝蓋一彎便直挺挺地跪坐在了地闆上。
好半晌她才有了動作,雙手抱頭拉扯頭發,想罵人,想殺.人。
為什麼要出生啊。
為什麼妹妹要生病。
為什麼她有打不完的工。
……
我要負責妹妹一輩子嗎。
她一輩子好不了,我就要一輩子做牛做馬嗎,永遠擔心錢不夠,自己的人生一塌糊塗啊!
為什麼。
都這麼多年了。
要是治不好。
就算了吧。
總要有人活下來,要好好過日子的啊。
負面情緒如一場極端的海嘯,瞬間占據了溫爾所有情緒和感官的制高點。
她喘着粗氣,雙眼通紅地爬起來,抓住一隻裝有溫水的杯子,用力地砸向地闆上。
去死吧!
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飛濺的玻璃碎片在她小腿上割出血痕。
她在發抖,整個人都克制不住的顫抖,扯下雛菊花紋的桌布,掀翻了桌上的一切。
狹窄的出租屋,混亂不堪的客廳,細微尖銳的疼痛從光着的腳底傳來,她看着滿地狼籍。
沒有什麼比她的人生更糟糕的了。
為什麼自己還活着。
死了的話。
妹妹會很難過吧。
媽媽會哭吧。
所以……媽媽才沒帶妹妹去醫院的。
媽媽也不想繼續拖累她吧。
那我要背負這樣的愧疚,活下去嗎。
活多少年才算是媽媽期望的‘珍珍,你要好好過日子’——
-珍珍,你不要再打錢過來了。
-你也大了該為自己考慮了。
-我跟你妹妹一切都好。
-不要擔心家裡,珍珍你自己存點錢,以後你花錢的地方還多。媽媽沒用,幫不上你什麼了。
-我跟妹妹一切都好。
-珍珍,你一個人,也要好好過日子。
……
對不起啊。
對不起,對不起!
啊——!!!
溫爾蜷縮在沒收拾的地闆上,翻身,打滾,抱頭痛嚎。
玻璃碎片隔着棉裙紮在皮膚上,疼痛撫慰不了糟糕情緒。
她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壓抑,因為。
我們是家人啊!
許久許久。
憤怒悲傷的情緒好似退了潮,她也從泥潭中擡起了頭,呼吸着空氣,感歎着自己的卑劣,自私啊。
自私地想一死了之。
這麼多年來,令她無法喘息的家。
*
溫爾跟劇組請了三天假。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不知打哪兒傳來了流言,說是陳霂生把溫爾接走了,以後溫爾都不回來拍戲了。
謝明儀倒是問了溫爾怎麼不在劇組。
溫爾說有事。
謝明儀也就沒再問。
那個時候,母親和妹妹煤氣自殺陷入昏迷,溫爾守在醫院裡很累很無助,但凡謝明儀再多問一句。
溫爾都要哭出來。
但謝明儀總是點到即止,關心。
但不多。
*
等溫爾回來的時候,情緒都調整好了,整個人明豔動人。
甯夢見她這副樣子,上下掃了她一眼:“走這麼急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看你容光煥發應該是過得不賴。”
溫爾點點頭,和和氣氣,“沒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