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而溫馨的午飯,杜雅芳也不再那般拘謹,看向宋豫璋時總是忍不住露出感激和欣慰的笑容。
書音直往溫爾身上蹭,要吃姐姐碗裡的飯。
溫爾搬了一張小凳放旁邊,給她喂飯。
吃到一半,她又跑去纏着居安蹭飯。
居安是個慢性子,拿了隻新碗,喂飯很慢,挑魚刺也慢,剝蝦也慢。
書音吃了兩口,吵吵鬧鬧地跳下凳子,跑去找宋豫璋,歪着腦袋朝他嘿嘿地笑,“哥哥,吃什麼呀?”
杜雅芳臉上一驚,連忙起身想拉走書音,“别胡鬧,音音到媽媽身邊來。”
“不礙事,”宋豫璋從居安手中接過書音的專屬小碗。
“音音想吃什麼?”他音色冷清,卻放柔和了幾分。
書音扯着宋豫璋的袖子,油汪汪的小手在他衣服上留下了印記,仰着臉朝他呵呵地笑。
杜雅芳滿臉尴尬。
溫爾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開口。
她前段時間陪宋豫璋參加過一次飯局,來得人都是身份家世不簡單的,整晚上宋豫璋冷清清的沒給誰面子,連筷子都懶得擡。
哪裡會想得到有今日情景,他此刻坐在簡單的餐桌前,纡尊降貴地遷就她的家人。
“吃魚吧,”宋豫璋替書音做出選擇。
據說,吃魚可以變聰明。
“哇哇,”書音笑着張口,等投喂,“啊——”
宋豫璋頗為耐心,慢條斯理地給她喂飯。
挺好的一個人。溫爾心上裂出一絲縫隙,一串串荔枝味的泡泡擠進了關着小獸的陰暗牢籠裡。
又酸又軟,回味起來則有絲絲甜味。
她轉過臉,濃密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遮去眼中複雜的情緒,漸漸平息了内心的起伏。
小小的客廳,亮着一盞瓦數不高的白熾燈,燈下坐着一家人。
在杜雅芳看來,這個年輕人比老舊的燈還要亮。
因為,他身上有光。
溫爾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落在他指骨明晰的手上。
他用那雙漂亮至極的手簽過合同,也給劉霂生開過瓢,給她做過飯……後來,這雙手還給她的家人拎菜、喂飯。
再回想遇見宋豫璋的那個春夜。
風是溫和的。
櫻花是柔軟的。
宋豫璋。
無疑是最美好的。
吃完飯,溫爾帶書音去洗手擦臉。
居安乖巧地挪開椅凳,想幫杜雅芳收拾菜盤。杜雅芳攔住兩個男人,又給他二人倒了茶水,笑着說自己來收拾便好。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砰砰砰——”
力氣不小,捶得鐵皮門咯吱咯吱的響。
杜雅芳忙放下收到一半的盤子,跛着腿走過去,“來了來了。”
“砰砰砰——”
外面的人還在用力砸個不停。
宋豫璋不悅地皺了下眉,擡首淺飲了一口茶水,指尖在馬克杯的手柄處摩挲。
這杯子是溫爾從自己房間拿出來的。
門一開,便看見外面站着的四五個人。
走在中間的是一個又高又胖的男人,左右手拎着盒月餅和純牛奶。
宋豫璋餘光瞥去,腦中回響起先前在樓下聽到的閑言碎語,頓時眸光一冷。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朝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居安說道:“帶溫,珍珍和書音去房間玩。”
居安回過神來,聽話照做。
這個大哥,看起來很靠譜的樣子。
杜雅芳見情況不對,想将門合上。
門闆反倒是被外面的人大力一推,本就腿腳不好的她沒站穩,朝旁趔趄要倒下。
宋豫璋從後擡手,握住了杜雅芳的手肘,将人扶穩。
門後站了五個人,為首的是兩個中年婦女。
一個是樓下打麻将的房東大媽蘭香,穿着斑點豹紋襯衣,冰絲闊腿褲,笑得滿臉褶子。
另一個女人是蘭香的表姐劉翠,劉翠膚色油亮偏白,眼神倨傲,燙了一頭酒紅色的卷發,身材豐腴,身着香奶奶套裝。
她們身後則是那位拎着牛奶和月餅的王順康,看上去三十多歲,眯眯眼往屋内瞧,嘴角朝一邊咧,笑容輕蔑不屑。
他旁邊是兩個穿着時尚的年輕女人,稱呼男人哥哥。
莫名其妙地來了一群人,推着攘着要進屋。
杜雅芳不知所措,一臉懵地看向蘭香,“蘭香,這怎麼回事?”
“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啊,芳姐!”
蘭香眉開眼笑,親切地拉着杜雅芳的手就要往裡面走,“哎呀芳姐,這是我表姐劉翠,大侄子王順康,你喊小康就行,之前跟你說好的事兒,你忘啦?”
聽說杜雅芳家大女兒回來了,今兒劉翠突然鬧上門,蘭香也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也顧不得其他,她隻能硬着頭皮将人往這兒帶了。
杜雅芳臉色僵硬,往門口一攔,沒讓蘭香這行人進屋。
蘭香又笑意連連:“翠姐和小康來給你家送中秋禮的,芳姐你不趕緊請人進屋喝杯茶呀?”
杜雅芳惹不起這群人,但讓她們進了門更不可能。
她苦着眉頭,搖頭婉拒,“蘭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翠姐和小王的心意我也心領了,但是這些東西我實在是不能收,你們回去吧。”
“杜雅芳,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就聽不明白了。”劉翠氣勢淩人,要笑不笑地撥開蘭香,自己上前。
杜雅芳深吸了口氣,挺直腰杆,将話頭挑明了說:“翠姐,我不知道蘭香是怎麼跟你說的,反正她跟我提這事的時候我就回絕過了。”
“哦?”劉翠下拖調子,眼珠子将人上下掃,輕慢地斜睨了眼杜雅芳,在她跛的那條腿上多停留了幾秒。
“依你的意思,你是看不上我兒子?”
說着,劉翠把王順康叫出來,“小康,給你杜阿姨好好瞧瞧,你這長胳膊長腿的,手腳健全靈活,你杜阿姨怎麼就看不上你了?”
王順康把手裡的禮品往地上一扔,掏出手機點開給理财軟件,直接把屏幕怼到了杜雅芳臉上。
他偏頭不正眼看人,語氣不耐煩,“數數看啊,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