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滿能走能跳那年,顧遠山帶回了容姨娘還有隻比顧小滿小了半月的顧姝蕊。顧小滿本可以養在首輔府做一個千金貴女。趙秋妍用糖人連哄帶騙,帶到了天香閣學習練香制香,承襲趙家基業。
年紀尚小時,逢年過節顧小滿還會同趙秋妍一起回首輔府,拜年省親。趙秋妍名義上作為首輔嫡母,缺席不得。後來顧小滿對這些事情實在沒有興趣,就由顧姝蕊接替了她,因年幼,并無人在意。再後來,都是顧遠山親自潛進天香閣——顧小滿的閨院,教顧小滿寫字念書。
而顧姝蕊,一直享受首輔嫡女的禮遇。
顧遠山教過顧小滿學做手劄,寫日記:“吾日三省吾身,小滿,你娘親那粗心大意的性格,是不是沒教過你怎麼做一個德行備至的君子吧!”
一旁的趙秋妍正喝着養顔湯,對他君子不君子的話十分看不上:“我家小滿是個女兒身,随心自在便好。頂天立地的事情,隻管你們男兒去做,誰要跟你一般活得苦凄凄,整日白湯綠葉,一點油水都沒有,你看看你那個二夫人,穿金帶銀,你呀,快配不上人家了!!”
顧遠山也不惱,憨笑着。
趙秋妍跟顧遠山的脾氣秉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趙秋妍整日跟天香閣閣内養的狸貓一樣,上蹿下跳不着家。而趙遠山,人如其名,呆闆死寂空洞如山,空有一手好字與好文章。
陳阿三将顧小滿平穩放下,進了顧遠山的房間,見了屋内擺設,兩人都呆住了。現在顧小滿懂了趙秋妍的話,回想起顧遠山教自己的“為民生立命”“清正廉潔”顧小滿淚目。
顧遠山的房間極為簡潔寒酸。
一張書案,一盞油燈,一櫃子泛黃的書,唯有一張床還像些大戶人家的樣子。
陳阿三摸着下巴,跟着顧小滿打量了一圈,忍不住問:“你爹爹真的是首輔當家?”
顧小滿心裡難受:“是。”
陳阿三一臉意想不到:“還不如我那山洞呢!”
眼下沒搞清楚事實,顧小滿不願意相信,也不想陳阿三說她父親的壞話。
仔細想想,顧小滿覺得,如今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荒唐。
顧小滿知道顧遠山會将手劄放在枕頭底下。
顧遠山的床頭,有兩個枕頭,一個錦緞編繡着祥雲紋配金絲,軟若春風。一個縫縫補補,粗麻破布。顧小滿一看便猜到了,前一個是趙秋妍的,後一個是顧遠山的。
一旁的陳阿三看着兩個枕頭呆住了:“這倆枕頭,怎麼會出現在一張床上呢?為什麼要放一個爛枕頭,然後又擱一個金絲軟枕?難道.....難道你爹爹是個假裝清苦廉政的壞老頭?!藏了一個好枕頭,拿爛枕頭唬人。”
顧小滿一巴掌扇把陳阿三扇愣住了,依次指着兩個枕頭,哭着:“這一個是我娘親的,一個是我爹爹的。”
陳阿三挨了這一巴掌也不敢有怨言。這會兒子顧小滿惹不得,他佯裝疼痛,捂着半邊臉:“哎吆,打的好疼。”
顧小滿翻臉:“誰讓你亂說話。”
陳阿三:“我看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讨厭你爹爹嗎?怎麼現在我随便玩笑話,你就打我,我師傅說,男子漢頂天立地,不能打臉的。”
顧小滿“哼!”了一下,擡腳到塌前,撩起那個爛枕頭,果然在下面看到了一本精巧的本子。這本子是顧小滿的母親縫訂到一起得,女工收尾鎖扣的手法巧妙工整。
陳阿三:“哎吆!真的有本子,這不會記着什麼,金銀财寶吧!師傅跟我講.....”
顧小滿:“滾。”
陳阿三皺眉,不甘被拿捏,裝模作樣觀察着顧小滿:“呵,放眼整個天瑾城,除了我誰還願意收留你一個病秧子。”
顧小滿擡手又要打人了,陳阿三連忙隐聲驚呼,表情誇張的指着她手上的手劄本轉移她的注意力:“啊!!阿滿,咱們找到了日記本呢!快點跑吧,被抓住了要砍頭的。”
顧小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阿三攔腰抱起。陳阿三一腳踹開房門,跳上屋檐,離開了首輔府邸。手裡攥緊了顧遠山的手劄本,顧小滿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卻還是無法接受雙親的離世。
這次走了正門,顧小滿偶然注意。陳阿三沒有在吹牛,他的師傅,爵位一定不低。朱紅的大門,兩邊放着麒麟神獸,叩門鎖都是明晃晃的金子做的。
“這次從正門過了?”準确來說并不算從正門内,過。陳阿三抱着顧小滿,從正門一躍而上,入了豪宅。
顧小滿:“...”
陳阿三仔細解釋:“正門離書房較遠,我師傅比較習慣睡在書房,咱倆今晚這事不能被他老人家發現呢!反正沒人看見。”
顧小滿自覺,陳阿三那師傅管教的嚴,是因為熬夜傷身。陳阿三卻忘着顧小滿,臉微微紅了。将顧小滿放在門前時還頗為扭捏:“這...這孤男寡女,半夜悄悄出去,肯定.....”
陳阿三眼珠子溜轉着,心裡是不該說的話。
顧小滿握着手劄本,根本看都不看他,隻覺得心裡煩的要着火了:“你走吧!”
話還沒說完,被人冰冷的打斷,陳阿三瞪大了眼睛,不情願的賣傻:“啊!回哪去?你現在睡得就是我的屋,你讓我去睡豬圈啊!”
顧小滿冷冷,開門關上門:“那你就去睡豬圈!”
毫不留情!
陳阿三:“......”
陳阿三不敢招惹她,望了望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叩門的手躍躍欲試。最終選擇悄悄開門潛入。
顧小滿正端坐在書案前翻看着手劄,上面的字迹,一一标注着日期,跟顧遠山其人一樣簡單随意。
“高中狀元,與秋妍結為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