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
在圍欄處澆花的婢女慌忙行禮道:“姑娘隻管問便是了,銀心定當知無不言。”
因是這些天負責她日常起居的侍女,江歲禮才敢開口試探:“銀心姐姐有聽說過些許關于我家師父的事嗎?”
“比如,和家裡人的關系?”
侍女搖搖頭:“如今包括奴婢在内的絕大多數下人,都是老爺晉升搬入新宅後新招入的。”
“二公子自幼離家,奴婢也是頭一回見呢。”
正當江歲禮心灰意冷時,銀心一拍臉頰:“對了,周媽媽!”
“聽聞她曾是二公子的乳媽,姑娘可前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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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着侍女們打聽,江歲禮總算找到了獨自在廚房裡忙活不停的婦人。
“請問……”“可以請教您一些事情嗎?”
在竈台前和面的婦人轉身道:“原來是安兒的徒弟啊。”
江歲禮說明來意後,周媽媽還是不停手中動作,輕笑着:“江姑娘也看到了,老奴要為主子們準備餐食,實在不得空啊。”
江歲禮心下疑惑:府中下人衆多,今天為何偏偏隻她一人?
看着女孩的笑容漸漸僵硬,婦人又補充道:“若是姑娘肯幫幫我這個老婆子,興許能抽出點時間幫你解答?”
見女孩滿口答應,老婦人臉上的笑容越發慈祥了。
“二公子的生母原是京中第一富商江氏的千金,偶然得老爺舍身救于流寇侵襲,因而相知相許,彼時十裡紅妝迎娶心上人的故事也在盛都備受稱頌。”
“可好景不長,江氏壟斷絲綢錦鍛遭人嫉恨、買兇滅門,隻留一三歲男童免于毒手,後為司空家收養,改名——司空越。”
司空将軍他……
“夫人聽聞噩耗導緻早産,幸好最終母子平安,可夫人的身體卻是一直不得恢複,又因種種問題與将軍争吵不斷導緻氣血虧空……”
“為了能親自照看孩子健康長大,夫人強撐數年。”
“二公子五歲那年,有仙人聲稱其天賦仙骨、欲帶其入淩雲修道。”
“可……”
江歲禮也深吸一口氣,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而擔憂。
“不過一年,夫人也遭歹徒殺害,如同當年江氏滅門一般,數年追查兇手仍不得蹤迹。”
“而老爺卻在半年後将夫人的貼身侍女收入房中,也就是如今的,當家主母。”
話閉,周媽媽眼中滿是憤慨,江歲禮也驚得目瞪口呆:怎麼會是這樣?!
除去悲憤怨恨,更多的是心痛,和對這母子二人的心疼……
“作為下人,我們或許并不知悉其中緣由,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而如今得見二公子平安長大,九泉之下,夫人也可安心了。”
江歲禮垂眸沉默不語:
當真會安心嗎……
隻是聽聞事情的大緻脈絡,便已手足無措,局中人的無助怕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師父能做到如今這般已是不易。
看到站在原地哀傷不已的女孩,周媽媽的眼角竟輕輕地向下彎去:
“今日多謝姑娘來幫我這老婆子的忙。”
“看得出你是個心善的好孩子,還望日後多加照料我家公子。”
“兒時尚有大少爺作伴,如今去了仙門,他身邊怕是再無知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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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廚房,江歲禮整個人依舊恍恍惚惚,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間。
直到暮色将至,江歲禮猛得坐起:
雖不知往後打算,但此刻哪怕隻是去他身邊看一眼也好。
剛轉彎便瞧見一身着翠綠華服的女人走進了師父的房間,江歲禮隻能在門外等候。
大夫人?她怎麼……
可一想起周媽媽同她講述的恩怨情仇,江歲禮暗自攥緊了掌心。
女人從食盒裡取出幾隻餐盤和瓷碗,又輕輕推至對面:
“安兒難得回家,我本應一早前來探望,又怕擾你清靜、影響身體恢複,便一直拖到今天,莫要見怪了。”
洛予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側,而柳月依舊維持面上溫和,認真看向對方:“今日冬至,我吩咐廚房準備了餃子,知道安兒不喜熱鬧,便特意留出一份。”
“勞大夫人費心親自送來。”
畢竟她這身紮眼的衣裙着實不易走動。
面對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柳月還不死心,引出其他話題:“羽兒生性頑皮,這些天怕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洛予輕抿唇瓣:“小孩子、不懂事,愛鬧騰也是情有可原,我自是不會計較,夫人您大可放心。”
女人不自然地幹笑幾聲,掌心松了又緊,想着通過共同話題來減輕房間裡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卻也立刻放下了這個念頭,畢竟她也不是很在乎。
噓寒問暖幾句客套話後,女人終究還是起身離開了房間,隻覺着來日方長。
預料之内沒有持續多久的一段對話。
江歲禮正躲在屋外思慮要不要進去,擡眸便看見師父正偏頭看着自己。
“你是習慣性地做賊嗎?”
還能開玩笑,情況應當沒有太糟。
滿桌小食原封不動放着,江歲禮小心翼翼地瞥了洛予一眼:“師父,你還沒吃晚飯吧?”
洛予眼睛擡也不擡:“待會找人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