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狀皆是松下一口氣,而司空越也并未反駁,隻是面上笑得頗為苦澀:“身已許國,何以許卿。”磨出厚繭的掌心此刻卻連酒盞都握不住。
眉眼溫柔,而其目光所指身側的細節也為對面二人察覺。
蘭亭被其他女子喊去同行,餘下原地三人。
“師父,他——”
“無事。”洛予知曉徒弟心中所想,随即擺手道,“二人情投意合,兩家門當戶對,就差捅破那張窗戶紙了。”
再飲一杯:“隻是早晚的事。”
看着醉倒在桌前的司空越,江歲禮終于松下一口氣:那便好。
洛予凝望女孩依舊心事重重的面容許久,遂将酒杯推向她身前:“徒兒可要嘗嘗?”
江歲禮回望去,即便冷風穿堂過,他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粉色,墨色瞳仁中染上往日未曾見過的迷蒙:
師父似乎、情緒不佳?剛才那些話……
視線下移,胸膛前的那層單薄外衣被冷風吹開一個豁口,江歲禮垂下眼眸:非禮勿視!
慌亂間舉起酒盞一口飲盡。
望着臉比紙團皺得更緊、卻依舊故作堅強的女孩,洛予輕快地笑出聲來:“不用勉強。”
而江歲禮聞之卻搖搖頭,竟幼稚地認為喝下他杯中的酒,便可分擔他心裡的煩惱,讓他開心起來……
随即不顧洛予阻攔,直接起身奪過他手中的酒盞,仰頭喝下。
見此情景,洛予的手頓在半空中許久,周邊也似被仙人暫停了時間,隻有二人身上衣帶随風飄揚。
此番胡鬧的結果便是——一頭栽倒在桌面上。
洛予本意是讓她淺嘗這梅花釀的滋味,不曾想這兩杯相加不過一盞的米酒竟轉瞬将其撂倒:
“瞧見了吧,這就是你瞎逞能的後果。”話中意有所指,但也不奢望她能聽清。
側臉埋進臂彎的女孩卻在此時發出含糊的呢喃:“可是,你身邊沒有其他人、陪着了。”
洛予本要起身,聞此卻是渾身一怔,半晌反應過來她約莫在說無人陪他飲酒,可這邊剛顯露的欣慰也在下一刻徹底凝滞:
“師、父,你過得、好辛苦……”
洛予眉頭輕皺,自己也沒意識到當下的表情和心情究竟有多複雜:“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也要來可憐我嗎?”
“我、我都成年了。”沉默半晌後繼續道,“是你、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對她酒後醉言不明所以,洛予還是認真答道:“你不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暗自捏緊拳頭:他所經曆的、忍受的,從來都不會有人體會分毫……
洛予再次起身卻被拽住衣角:這小姑娘就這麼喜歡拽人衣裳?到底醉了沒有?
正當他俯身湊向女孩身邊時,對方正好轉過頭來對着自己,眼珠動了動卻始終沒有醒,隻是輕聲道:“我、要、救……”
“什麼?”身體已經靠近到幾乎沒有空隙,可半晌後卻隻是等到她勻稱的呼吸聲,“……”
洛予挑眉道:“莫不是在做拯救世界的美夢?”
見女孩已經沉沉睡去,洛予伸手環向她的腰間,想要抱她回房休息,可遠處宴會廳傳來的陣陣喧鬧卻打斷了他的動作。
已至夜深,賓客們正三三兩兩地踏出門檻。
洛予松開雙臂、直起腰來站好,正要後退拉開距離,卻發覺外衣還被死死拽着,任他如何使勁也扯不出。
眉間愈加緊皺,歎息道:該拿你如何是好……
随即隻得沖路過此處的銀心囑托道:“喊幾名女侍過來送江姑娘回去休息。”
可待到侍女們過來攙扶,江歲禮依舊緊緊抓着洛予的衣衫不放,似是攥了什麼寶貝一樣,連着對方也晃了幾晃。
幾名侍女紛紛對視一眼,又在被察覺時裝作不經意地偏過頭去。
洛予隻得脫下外衫,遂了她的願。
衣着更加單薄的洛予在寒風中打了好幾個噴嚏,随即轉頭看向趴在桌上的另一人:真是欠你們的……
對趕來幫忙的侍從道:“大少爺由我送回,你們便去招呼各位賓客離府吧。”
此時司空越卻像醉鬼詐屍般突然直起身:“還是、我去吧……”
随即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湖心亭中央隻留洛予和幾名侍從一起在寒風中淩亂……
——————
翌日正午,江歲禮強忍着太陽穴傳來的疼痛睜開雙眼,卻發覺眼前依舊一片灰白,随即伸手将覆蓋住面龐的物件扯下:
這是……
師父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