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俞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背靠在床頭櫃的人雙眼沒有焦距地落在手裡握着的破紙上,額前的發絲聳拉在眼前,狼狽到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今天才剛剛殺青的意氣風發的季方知。
“你胳膊怎麼了?!!”看清被季方知放在身後的手臂,顧星俞扯起的神經齊齊繃斷,說出口的話也變了調:“你别動,我帶你去醫院……不對,我打120,我打120。”
慌亂地從口袋掏出手機,一下子沒拿穩竟直直掉在了地上,顧星俞罵了一聲,伸出手卻看到下一秒手機被人一腳勾到了身邊。
“發什麼瘋你?手機給我,我他媽找120救你啊你個傻逼。”
“你他媽手折成那樣你不疼啊!”
“帶我去科研院。”仿佛被奪了魂的人終于擡起頭,一字一句說的哽咽:“帶我去科研院。”
“放什麼狗屁,我帶你去醫院。”顧星俞氣得發瘋,又不敢貿然上前奪手機,隻能深呼幾口氣強裝鎮定:
“方知啊,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帶我去科研院。”季方知像是一個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隻會不斷重複這句話。
“顧星俞,帶我去科研院。”
“他媽的。”顧星俞咬着牙,狠狠看向季方知:“你是不是瘋了季方知?你腦子沒出問題吧?”
“科研院早下班了,誰還會在半夜12點待在科研院?”
“餘生會在。”季方知擡眸,發紅的眼底是看不到底的絕望:“她在。”
“顧星俞閉上眼,終于忍不住開口:“餘生出國了,我告訴你季方知,餘生辭職出國了!”
……
“醒了?”
“嗯。”餘生點點頭看着自己被束縛住的雙手,滿眼茫然:“這。”
“你太抵觸了。”對上面前人投來的視線,林晨攤攤手:“總是亂動。”
“嗯。”
“今天結束了,休息夠了就可以回去了。”林晨沒擡眼,視線依舊停在面前的電腦屏幕上,良久才發現躺椅上的人在一動不動盯着某個方向。
順着視線看過去,是将落未落的渾圓太陽。斜陽透過鐵窗灑在那張孤寂、落寞、毫無生氣的臉上,看的林晨一陣晃神。
開始懷疑讓餘生遠離心魔根源的做法到底對不對。
“在想什麼?”
“這也是治療的一部分嗎?”愣神的人回過頭,空洞的視線定在了說話的人身上。
“不是,今天的治療結束了。”林晨站起身,動作輕柔地解開扣住餘生雙手的鎖扣:
“我們不是朋友嗎?有什麼想說的話就告訴我吧。”
“在想……我的愛人。”回答的毫不顧忌。
空洞的眼眶慢慢有了光亮,嘴角也揚起一道淺淺的笑:“我很想他。”
“為什麼要跟他說分手?”看着餘生的表情,林晨問出了那個在心底藏了幾天的話:“把關系斷的這麼幹淨,等你病好了怎麼找他?”
“我找不了他。”漆黑的眸子裡閃着别樣的光:“我找不了他。”
“那……”
“我選擇再次接受治療确實是因為他。”餘生輕輕摸了摸左手的戒指,硌在指尖的紋路淺淺蓋住了隐隐作痛的心髒。
對着餘生看透一切的表情,林晨深吸一口氣又恢複了鎮定。
自己不斷了解她的同時,其實也幫助了她去了解自己。
“當年不是我放棄你……”
“我知道。”餘生打斷了林晨的話:“是我主動放棄治療,要求回國。就算你當時挽留我,也阻止不了我。”
“所以,不用内疚。”
“沒有你我早就死了。”
“選擇接受治療,不就是選擇活下去陪着他嗎?”林晨垂了垂眸,又将話題轉回最初:“怎麼能說找不了他這種話,樂觀點好不好。”
“不是選擇活下去陪着他。”餘生輕聲糾正林晨說出口的話:“是選擇活下去永遠在身後看着他。”
“我沒資格再去打擾他。”
“我隻想在他心中永遠留着我幹淨正常的模樣。這樣……我就能活。”
林晨深深看了幾眼餘生,沒再說話。
“對了,于焉那件事你查的怎麼樣了?”緩和好的餘生穿起大衣,剛要推門卻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便扭頭問向那個又坐回電腦面前的女人。
“于焉?”林晨推了推眼鏡:“噢……她啊。”
“跟你之前說的一樣,賭博、吸毒都沒停。”
“她已經幾個月沒聯系我了。”餘生攏了攏衣領:“我懷疑她現在有其他不法來源,你再查查她和那些賭徒有沒有什麼黑色交易。”
“最好是那種能把她送進去永遠出不來的交易。”
林晨挑挑眉,語調都上揚了幾度:“好~”
“真骨折了啊?”韓柔對着正在削蘋果的顧星俞,指了指左胳膊纏着白色繃帶,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的人:“我看到熱搜還以為是謠言。”
“别演了。”顧星俞啃了口剛削好的蘋果:“進醫院的視頻都被人拍到發網上了。”
被揭穿的韓柔讪讪笑了笑:“我那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嗎。”
“跟他講講餘生走之前跟你留的話吧。”顧星俞提了張凳子放在韓柔身邊,恨鐵不成鋼地瞥了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一眼又一眼:“這家夥已經碎成渣,即将一蹶不振了。”
“最好讓他們兩個再通個電話,把話都說清。”
“好好的怎麼就莫名其妙的留張紙條就走了呢?”
病床上“一團被子”輕輕動了動,對這句話有了反應。
“餘生為什麼這樣做我也不清楚。”韓柔歎了口氣,想了幾秒才開口:“從劇組回來的當天,在車上她才告訴我她拒絕了你的求婚。”
說着這句話的餘生表情過于自然,平淡到好像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
“我問她原因,她說……”韓柔抿了抿嘴不忍心講出後半句話——倦了。
“她說沒準備好。”
床上的人顫了顫,最終緩緩坐了起來,視線望向窗外。
“國外有一個研究項目找上了她,她說綜合考量後出國對她來說還是最好的選擇。”韓柔不自覺順着視線往外看,是夕陽西下後餘留的火紅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