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次航班是在今晚的22：00起飛，還有4個小時。

季方知時不時地低頭看向手機，眼底滿是焦灼。

韓柔情況也一樣，在又一通電話被自動挂斷後，煩躁到快要把手機當場砸爛：“打不通，一個下午了都沒打通過。”

“她那新注冊的微博也一直顯示着在線，但是發過去的消息跟死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着焦慮的韓柔，直覺告訴季方知該出聲安慰一下，可是……他自己也快瘋了，沒人知道餘生現在狀況怎麼樣。

“你那邊有查到她的現住址嗎？”焦躁不安的韓柔将視線停在空間中的另一人身上，希冀的目光在看到對方微微搖頭後又暗了下去。

“該死，她到底在幹什麼？這個時候了不會還在研究她那秘密項目吧？”

“好歹回個信啊！我真的快急死了。”

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季方知松了口氣，對，餘生可能是在忙着做實驗，她忙起來時總是會忘記看手機。

19：00距離飛機起飛還有3個小時

“啊！”坐在對面的韓柔突然尖叫起來，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機，嘴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和凄厲叫聲。

“餘……餘……這麼多年……”

“怎麼了？”季方知沖過去，顧不上什麼禮貌不禮貌了，直接奪過手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韓柔變成了這副模樣。

界面是從外網搬進來的一則視頻。

“@Anna：大家好，我是Bryce團隊的成員，也是C-WTZI抑制劑的研發成員之一。今天在網絡上看到了餘生個人信息被曝光，接受着來自全球的謾罵與惡意，作為她在M國時曾經的室友和朋友，我想為她做點什麼。

她并不像網絡上說傳言那樣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最好的資源，接受着最頂尖的教育。據我所知，她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且曾有過自殺史。

可能是罪有應得，我在幾天前查出胃癌晚期，命不久矣，在這時餘生的消息突然在網上爆發，并且恰好被我看到，這也許是上天給我的贖罪機會。借此熱度，我想鄭重地向餘生女士道歉，并将Bryce曾經做過的一切勾當公之于衆。

C-WTZI抑制劑并非由Bryce所研發，抑制劑能成功研發幾乎是餘生一人的功勞，作為罕見的C-WTZI疾病手術成功的兒童患者，餘生是從對自身的研究中不斷找到攻克C-WTZI疾病的方法。而Bryce則以心理疾病，且為餘生上級領導為由奪走成果将餘生囚禁于M國精神醫院折磨一年之久，并以此為把柄逼迫餘生再度與其進行特效藥合作。我也是被Bryce的花言巧語所迷惑，才對餘生女士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傷害。

願M國政府對Bryce的一切非法勾當進行展開調查。我在此再次向餘生女士表示我的歉意。”

視頻的最後是一張張确鑿的證據。

“她怎麼會……”

“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她不可能有心理疾病，她怎麼會，她怎麼會？”因為喘不過氣而顯得斷斷續續的語調越壓越低，越來越細弱，直到最後陷入一陣安靜沉默，觸底反彈猛地爆發。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往外說這種事！啊！餘生拼死要瞞，被當作把柄的事你憑什麼這個時候給她曝出來！别再刺激她了啊……”韓柔的怒吼在寂靜的空間顯得格外可怕。

而這道聲音傳進心理防線全面坍塌的人心裡隻是虛無缥缈聽不清的一聲。

抑郁症、精神醫院、自殺……

三個詞語在季方知眼裡掠出重影，怎麼都無法和記憶中的人對上。

“我……”從胃裡翻騰出的一陣惡心讓季方知彎下了腰，臉色瞬間煞白，腳步也變得虛浮無力。

耳裡隐隐約約傳來韓柔的崩潰哭泣，心口那抹刺痛快要把他殺死。

朝夕相處這麼久，怎麼一點她的不對勁都沒發現？

不對，是他不夠細心，是他沒有發現。一年前那些被忽略掉的細節在腦海中反複播放，季方知突然意識到這些記憶無比清晰，清晰到他可以逐幀發現餘生當時的演技有多拙劣，可是，可是為什麼就是沒注意到呢？！

第二期節目的錄制她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啊！還有求婚的那個晚上，聽到的那段對話，真的是她在和别人通話嗎？那句開玩笑似的自殺，原來不是玩笑？她到底……都經曆過什麼。

怎麼還不到起飛時間！

21：00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1個小時。

精神恍惚的兩個人坐在休息室，流逝着的每一秒都讓人無比煎熬。

“别做傻事，餘生我求你别做傻事。”韓柔雙眼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放在一旁的手機像是炸彈，不敢再分過去一絲視線。

季方知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雙手合十不知在祈求些什麼。

“嗡嗡——嗡嗡”

那顆不遠處的“炸彈”發出響聲，更像是爆炸前滴滴作響的倒計時。

“是不是餘生？！”幾乎是在響鈴的瞬間，季方知就拿過了放在韓柔面前的手機，在韓柔恐懼又擔憂的眼神裡再次搖搖頭。

是周故言。

“D國傳來電話……餘生自殺了。”

無形的空間裡，倒計時結束，滿牆的炸彈将心髒炸成血塊，高速飛砸向堅硬的鐵壁，發出“咚”的悶響。

晚了……完了。

可能是絕望到了盡頭就失去了感知悲傷的能力，接下來的一切都被按上慢速鍵，靈魂與軀體分離，飄蕩在空中看着那個死死壓住嘔吐感的人，絕望地跪倒在地，又在幾分鐘後詭異地冷靜站起，登機、落地、打車，直到站在餘生面前。

聽到那人保住一條命的消息。

還好，幸好。

韓柔精神一松徹底暈了過去，檢查後并無大礙，被推進另一間病房進行休息。

一直守在icu前的季方知隻穿了一件被雨打濕的短袖，直到看不下去的護士為他找來一件羽絨外套這時才感受到遲來的冷意。

原來當a市夏熱陣陣時D國卻處在冰天雪地。

“謝謝您救了她。”臉色蒼白的季方知含了口溫水，眼睛還盯着透明病房裡那個一年來杳無音訊，如今手腕處纏着厚厚繃帶的人。

坐在旁邊的房東太太似乎也還陷在驚吓裡沒有回神：“這小姑娘平時看着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突然想不開。”

“她人很好，我們經常會互相借對方的東西，然後在各自需要的時候直接開門去取。”或許是看面前的男人過于悲恸，又或許是剛剛受過的驚吓無處發洩，房東太太絮絮叨叨地開始講述自己12小時前的經曆。

“昨天她借了我的餐刀，說最後再用這一次，等今天下午就去買新的，她要下定決心好好學做飯。”

“結果今天她沒還過來，我晚上有客人要招待，所以就準備直接去她房子裡拿。”

“一開門……”說到這裡，房東太太一手捂着臉，又掉了眼淚：“一開門就看她倒在血泊裡，手腕上插着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