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顧星俞打個電話過來接人好了,真是的,走的時候怎麼不喊季方知啊?
輕手輕腳走回床邊,卻突然發現自從那夜後她就一直沒碰過手機,也完全沒想過自己還有個手機。
算了,還是找護士把季方知喊醒吧。
餘生握上門把手,深吸兩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十天裡第一次踏出這個病房。
明明應該向右轉的,但是腳步卻不聽使喚地直直向前走,一步……兩步……靜靜停在了季方知身邊,呼吸聲清晰可聞。
眼睛一陣發酸,餘生揉了揉眼眶,如果想要報複她,隻要打個電話她就會出現在他面前,反正現在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被曝光了,也沒什麼躲着季方知的理由了。
何必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眼底下有深深的烏青,神色也明顯沒有之前那麼好。
就這麼看了好幾分鐘,餘生動了動發酸的腳,終于準備往右轉,找人把這個不小心睡着的季方知給叫醒,然後回去好好休息。
“還要躲我多久?”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讓餘生的脊背猛地僵直,一下子竟忘了該做出什麼動作。
“還要躲我多久?”
又被重複了一遍,低沉沙啞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威脅傳進耳朵,震得餘生頭皮發麻。
“我……我。”赴死般地轉過身,卻陷進一個緊緊的,帶着青茶香的擁抱。
熟悉的味道讓餘生當場就落了兩滴淚,洇沒在季方知的毛衣裡瞬間不見蹤影。
“你還要躲我多久啊餘生。”那道生硬的強撐着的語調輕輕裂開口,無數委屈将那道縫隙越撐越大,最終傾瀉而出。
聽的餘生隻想掉淚。
“你是在傷心嗎季方知。”
“你别難過好不好。”
牢牢環住自己的人身體在明顯發顫,不知所措焦急地快要瘋掉的餘生掙紮着想要看清季方知到底怎麼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季方知?我叫醫生好不好?”
頸窩感受到一抹滾燙,餘生大腦一片空白,停下了所有動作。
季方知哭了,他哭了,誰惹他哭了?季方知這麼好誰傷他心讓他難過了?
“為什麼躲着我,為什麼不見我。”哽咽到含糊不清的語句順着脖頸上的燙意一陣陣爬進心裡,将餘生的心口燒的荒蕪一片。
“所有人你都可以見,唯獨我不可以是嗎?”
“我做錯什麼了餘生?”
“一年前你說走就走,連理由我都不配知道,我找了你一年啊,一年啊!再看到關于你的音訊就是你自殺的消息,你不是說你不會死的嗎?”
“不是說愛我嗎?不是你說的你愛我嗎?為什麼生病了不告訴我,随便扯個可笑的理由就把我丢在原地?為什麼在我終于找到你之後隻讓我聽到冷冰冰的一句不想見我?”
“不想見我,現在的你又出來看我幹什麼?”
季方知的崩潰是攢了十天的絕望與悔恨,而打開閘門的鑰匙就是活生生的,健康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餘生。
“對不起……”一字一句悲傷的控訴像是尖刀,狠狠戳向餘生,把兩個人都紮的鮮血淋漓,可是,也終于叫醒了那個隻對季方知遲鈍的大腦。
一年,找了她一年……
餘生閉着眼,眼淚打濕睫毛,沿着下巴流淌,一年……為什麼不忘掉她啊,怎麼……會忘不掉她呢?
“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從來一意孤行,完全不考慮你的感受。”
“不是躲着你,是我不敢見你。”眼前一陣發黑,大腦拉響警報,提醒她不要把自己的要害交出來,可是脖頸處還在不斷蔓延的滾燙卻拉扯着那根紅線,告訴她,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是我不敢見你季方知。”餘生張開手臂緊緊環上去,将最後一點空隙堵得嚴嚴實實,發抖的嗓子斷斷續續:“我……我怕你抛下我。”
“我接受不了你抛下我這種帶有可能性的結果。”
“我接受不了。”
“誰會喜歡一個身上背着這麼多罪惡,又患有十幾年醫治不好的病,滿身負能量的人啊。”
“我藏不住了,又怕被你發現。”最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後,剩下的話倒也不會再覺得矯揉造作。
“我有想好好活下去,所以找了林晨去繼續治療。我沒自信到覺得你會記住我一輩子,我也不敢去奢求毫無緣由的讓你等着我。所以我隻想悄悄去治病,病好了再回國,以後隻要遠遠看着你就好。”
“我希望你幸福,可你和我在一起不會幸福。”
“那現在呢?”靜靜聽完餘生說出口的所有話,還埋在肩頭的季方知帶着濃重的鼻音開口:“那現在你怎麼想?”
所有的秘密都被坦白,那餘生所認為的阻礙還會是阻礙嗎?
一秒、兩秒……加速的心髒跳動聲在寂靜的深夜長廊裡顯得格外清晰。
“等我出院。”良久的沉默終于等來一句肯定回答:
“等我出院,我回國上班賺錢給你幸福。”
答案認真正經,似乎是打心眼裡覺得這是最好的回答,季方知沒忍住輕笑一聲,後撤一步,毛衣裡的項鍊也随之滑出。
餘生茫然地望向季方知,小心翼翼:“你是不是不難過了。”
“我還沒原諒你。”季方知抽出紙巾,将自己的眼淚擦得一幹二淨,又把脖子上的項鍊取了下來,放進面前人的右手裡。
一個小小的印制鑰匙帶着冰涼的細鍊安靜躺在手心。
轟隆——
天塌了。
餘生猛地擡頭,難以置信地望着季方知,左眼那顆豆大淚珠搖搖欲墜。
“算了。”季方知别過頭不忍心再賣關子,輕咳兩聲:“抱抱我,抱抱我我們和好。”
是一個穿過一年時光,交付餘生毫無秘密的緊緊擁抱。
“為什麼要把項鍊還我?”餘生悶悶開口,仍然心有芥蒂。
“誰說還你了?”季方揉了把餘生的頭發:“等你好了,你要以相似的送禮場景再重新送我一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