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被慢慢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紙條和票根。
季方知先拿出了幾張壓得平平整整的橙色紙條,上面映着日落和大海——是他第一場演唱會落幕時飄落的紙條。
她果然去了。
手指又翻開相冊最後一張,季方知支着頭不受控制地分析餘生當時所站的位置。
分開的那段時間就像瘋了一樣,賭着氣官宣分手希望那人看到後能罵他一頓說為什麼文案沒征求她同意就往外放,結果餘生是真的毫不在意。隻留下他一個人深夜後悔發出去的話沒法再收回。
明明被丢下那麼久,卻依舊不敢相信那個人是真的不要自己了,總覺得隻要再努力一點,讓她不管走到哪裡都能看到他的消息,總有一天她會後悔分開,然後回到自己身邊。
在分别的日子裡,他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能實現陪她在c市看日落的諾言,帶着一絲微弱的期待,舉辦了聲勢浩大的第一場演唱會。在圓滿結束後他要來了現場錄像,一幀一幀望向台下的觀衆,隻可惜往後的像素不清晰,最終也沒發現她的影子。
而現在……季方知眷戀地摸了摸那張照片,果然,他們誰也離不開誰。
一年的分别即使現在想起心頭還是會微微發澀。季方知的視線終于從照片和紙條上挪開,拿起被捆得緊緊的,厚厚的一沓票根。
從出道到現在,每一場電影的票根都在這裡,幾乎都是首映場,往後翻甚至還有幾張路演現場的電影票。
他的演藝事業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出道的第一部電影,即使隻是個配角,也讓他一炮而紅,從此幾乎部部擔任主角,也是扛起票房的大梁。
所以他的路演現場幾乎是一票難求。算一算時間,自己跑路演的時候正是餘生在國外最難熬的那段時間。
自己過得那麼難了,還能卡着時間點搶票,飛越半個地球回國,隻為看他一眼嗎?
季方知揉了揉發濕的眼眶,将票根重新擺好。
全部歸整為原位後,低着頭晃神的人突然發現角落處多了張疊的方正的票根大小的稿紙,折痕很深,邊緣已經破爛,能看的出留存時間久遠,但是有被主人小心珍藏。
應該是夾在票根裡,在翻閱過程中不小心掉出來的。
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跳,一股帶着焦躁的不明預感從大腦往上升騰。季方知小心拿出,平鋪在鐵盒上方,動作緩慢地展開,一層、兩層……
終于,蒼勁的黑色字迹走過數年光陰在斜陽下的塵光裡靜靜到達她的神明面前。
被瞬間砸懵了的大腦一片空白,視線僵硬地落在密密麻麻遍布整張紙的三個字。而那個放在最開頭的日期才最為刺激,讓他久久無法回神——
2010.12.23
15年,15年?
jifangzhi、紀方之?、紀方支?、紀方隻?、紀方知?、季方之?、季方知、季方知、季方知……
最早一行的字迹稚嫩方正,橫折彎鈎寫得橫平豎直,和後半頁飄逸勁秀的字體明顯不同。
不是所謂的三年前一見鐘情,念念不忘,所以千方百計想要在自我了結前找到他,滿足自己最後的心願。
而是15年的暗戀,沒有打擾,從未接近,默默當個影子悄然出現在每一個他人生的重要階段,又在聚光燈打在他身上時無聲離場。
怪不得三年前要救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怪不得重逢後初相識也在字字句句都要說愛他。
15年,用零零散散的照片和大熒幕上的記錄,拼湊出他如今的模樣,然後靠着這些東西,繼續延續着往後日複一日的喜歡。
15年,比她的一半生命還要長啊。
季方知鼻頭發酸,捧着張脆弱到快要碎掉的紙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沉重的沖擊。
他幾乎可以想到,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場偶然的相遇,她絕不會擁有出現在他生命的心思。
那他和她永遠都會是兩條不相幹的平行線,各自在自己的軌道運行。而屬于餘生的那條軌道可能在一年前就釋然終止,徒留他這一條繼續無休止向前蔓延。
遲來的認知擠在胸腔,壓的心頭喘不過氣,季方知仰起頭,閉着眼緩慢消化着所得知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餘生不是15年前就認識自己。
不對,如果真這樣的話,那他就失去了和餘生在一起的所有可能。
畢竟,他們的開始就始于餘生。
季方知長長歎了口氣,面前的塵光被吹散又相聚。
還好你願意出現在我身邊。
發黃的信紙被人小心翼翼地疊好放了回去,木箱子裡的所有東西都被按照原來的樣子擺放的整整齊齊,“咔哒”一聲又被上回了鎖。季方知手肘支在木箱上,托着下巴納悶。
15年前餘生才12歲,按時間線推算,那會兒應該是家裡剛發生變故搬至a市。難道是自己小時候英雄救美,又長着一副王子般的帥氣面容,一不小心就勾引住了當時悲傷孤獨的餘生?
首先,要感謝小時候善良熱情、正直勇敢的自己,是他在看到小女孩身陷囹圄時沒有扭頭就跑,而是憑借着超出同齡人的責任感與成熟感救人與水火之中;其次還要感謝他爸媽,為他留下這麼好的外貌基因,把自己生在餘生的審美點上,從而讓人一見傾心;最後還要再總結一句,少壯要努力,否則長大沒老婆時會徒傷悲。
發言稿已經在心裡編排好,就差在婚禮現場發表感言的季方知打了個噴嚏,終于從鮮花、婚紗與掌聲中回過神,被自己荒謬的想象雷到發笑。
還是正正經經思考吧。
他家和餘生家一個在西邊,一個在東邊,讀書時也是一個一中,一個二中,等他讀大學時餘生已經去國外留學了。怎麼看都找不出交集啊?季方知皺着眉,那餘生到底是怎麼知道他的。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大腦,讓人瞬間福至心靈。對啊!一個又和他認識,又和餘生相識的人,自己怎麼能給忘了。季方知心口怦怦直跳,立刻就撥通了電話:
“顧星俞,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餘生喜歡我?”
“牽紅線的是不是你?把我的情況告訴她的是不是你?”
如果是顧星俞,他真的要氣炸了,怎麼能幫着餘生一起瞞自己這麼多年?不然算上早戀,怎麼着他和餘生現在也是十幾年的老夫老妻了。
電話那頭的人支支吾吾半天,才破罐子破摔似的終于開口:“兄弟,我發誓我沒有故意賣你。都怪餘生拿周故言聯系方式誘惑我,你知道的,我對音樂才子一向沒有抵抗力。”
“所以才同意把你對門的我的房子租給她住,我發誓,我絕對沒賣你的喜好或是幫她拍照片!”
“我是那種人嗎!”
對面說的慷慨激昂,唾沫星子幾乎要飛越時空噴在另一邊的人耳朵的上。季方知将話筒拿的遠了點兒,再次洩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