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線軸“啪”地滾落,她彎腰去撿,卻摸到床底一個硬盒子。好奇心作祟下打開,竟是陸續年藏着的禮物——一對精緻的銀镯子,内側刻着“白首不相離”。她捧着镯子貼在心口,耳邊仿佛又響起那日供銷社裡他慌亂卻堅定的心跳。
婚禮前夜,陸續年被幾個兄弟拽去喝喜酒。酒過三巡,老張拍着他肩膀:“小子,明天可得把新娘子風風光光娶回來!”
衆人哄笑間,陸續年卻望着窗外明月發起呆來。他想起初見林初夏時,她穿着裙子的模樣,那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竟能盼來與她相守一生的日子。
子時剛過,陸續年悄悄溜回家。推開院門,屋内還亮着燈,林初夏的身影在窗紙上輕輕晃動。他屏住呼吸湊近,透過窗縫看見她正對着鏡子,燭光将她的側臉勾勒得柔美動人。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所有的辛苦籌備,都是為了等待這樣一個靜谧又璀璨的瞬間。
突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林初夏舉着燭台出現在門口,眉眼含笑:“續年哥,在偷看什麼呢?”陸續年慌忙站直,耳尖通紅:“沒、沒偷看!就是......想來看看我的新娘子準備好了沒。”
月光與燭光交織,将兩人的影子溫柔地疊在一起,在地上繪出一幅永不褪色的畫卷。
林初夏提着燭台走近,火苗映得她眼角泛着柔光。她輕輕将燭台擱在院中的石桌上,從袖中掏出一方繡着并蒂蓮的帕子,踮腳替陸續年擦去額角未幹的汗漬:“身上都是熱氣,當心着涼。”
陸續年被她指尖的溫度燙得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腕。觸到腕間自己送的銀镯時,喉結上下滾動:“明日......明日你當真願意嫁給我?”話一出口便覺荒唐,明明婚期已定,可此刻望着她被燭火染得朦胧的眉眼,竟又生出幾分不真實感。
林初夏噗嗤笑出聲,反手握住他粗糙的手掌,将冰涼的镯子貼在他掌心:“你忘了?你早就在供銷社說過,要讓十裡八鄉都知道我是你媳婦。”她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他泛紅的耳垂,“倒是你,喝了幾杯酒,莫不是想反悔?”
“不敢!”陸續年猛地攥緊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進骨血裡。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他這才驚覺夜已深,忙松開手後退半步,磕磕巴巴道:“時辰不早了,你、你快些歇着......”
林初夏卻不肯放過他,歪着頭盯着他閃躲的目光:“續年哥,你方才在窗外,到底在想什麼?”
月光穿過槐樹的枝桠,在陸續年臉上投下斑駁陰影。他望着她發間晃動的珍珠發卡,突然想起那日,她也是這般歪着頭問他的名字,細碎的陽光落在她肩頭,驚得他連鋤頭都握不穩。
“在想......”他喉間發緊,聲音低得像是說給自己聽,“在想怎麼就娶到了這麼好的你。”話落,不等林初夏反應,他猛地轉身沖進屋裡,留下滿院寂靜與她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婚禮前夜的月光漫過牆垣,落在陸續年發燙的耳尖上。
初夏跟了進去注視着他,他望着她睫毛投下的陰影,突然想起供銷社那匹紅綢——看她撫摸布料時,耳尖也是這樣微微發顫。
“其實……”他喉結滾動,突然抓住她手腕往懷裡一帶,雕花木門在身後“咔嗒”輕響。林初夏撞進他結實的胸膛,聽見他心跳如擂鼓。
油燈被穿堂風撩得明滅不定,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貼滿紅雙喜的牆上,像幅會呼吸的剪紙。
“想了很多。”他低頭,鼻尖幾乎觸到她顫抖的睫毛,“想第一次在食品廠遇見你,你穿着藍色襯衫。”他聲音發啞,手卻試探着撫上她後腰,隔着嫁衣能感受到體溫,“那時候就想……這姑娘笑起來,真像朵要開的花。”
林初夏渾身發燙,想擡頭卻撞進他滾燙的目光。他眼中映着燭光,明亮極了,像是把攢了半生的溫柔都燒作了火焰。
她聞到他身上混着汗味的皂角香,想起昨夜替他縫補工裝時,在口袋裡摸到的半塊硬糖——那是他偷偷省下的口糧。
“續年哥……”她剛開口,就被他用指腹輕輕按住嘴唇。他的拇指摩挲過她唇角,帶着幹活時留下的薄繭,力度仿佛比月光還要輕柔。
遠處更夫敲了三更,梆子聲驚得屋檐下的麻雀撲棱棱飛遠,他卻在這間隙裡俯下身,将發燙的額頭抵在她額角。
“别說話。”他的呼吸掠過她耳後碎發,驚起一片戰栗,“讓我看看你。”指尖輕輕挑起她一縷發絲,又觸電般縮回,仿佛在觸碰什麼易碎的珍寶。
初夏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震着自己的胸口,一下比一下更急,突然想起他藏在床底的銀镯——原來從那時起,他就想把“白首不相離”刻進兩人的生命裡。
窗外雨絲沙沙掠過窗棂,油燈“噼啪”爆了個燈花。林初夏突然伸手攥住他後頸,将他輕輕按向自己。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瞳孔驟縮,像是被春雷驚醒的困獸,鬼使神差低下頭,卻在即将觸碰的刹那偏過頭,吻落在她發頂的珍珠發卡上。
“等明天。”他聲音沙啞得像是含着沙礫,卻固執地圈緊她腰肢,讓她貼着自己發燙的胸膛,“等你穿紅綢嫁過來,我要看着你的眼睛,把這輩子的喜歡都告訴你。”她擡頭,看見他喉結滾動的弧度,有些窘迫,想伸回手,卻不小心扯下他衣襟第二顆紐扣。
紐扣“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縫間漏出她手腕的銀镯,刻字正對着他掌心,他突然笑起來,低頭在她手腕上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