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忽而轉移了話題：“您見過，魔術嗎？”

青澤聽她忽然談起别的話題，他擡眉看過來。

小芫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符紙，輕聲道：“曾經，有人給我變了這種戲法。”她嘴裡輕念咒語，手裡的符紙就像花束散開似的變成了衆多翩然起舞的蝴蝶。

絢麗的蝴蝶展翅而飛，翅膀展露的光芒缤紛瑰麗，像數道星光在空中起舞，青澤停住目光。

“給我變戲法的人，是一位道士。”小芫緩緩講述道，她當時剛入世，很單純，在大街上被道士用這個戲法騙走了。

那之後就是一段極其絕望灰暗的時光，道士将她抓走後并不殺她，而是拿着各種符紙在她身上做實驗，反複地折磨她，她不記得自己度過了多久這樣的日子，直到後來才終于找到機會逃出來了。

那是一天夜裡，道士喝的爛醉如泥，用來封印她的符紙功力也相對削弱了，她趁機沖破了封印逃了出來。

“我把他的符紙偷了，然後……”小芫說：“把人殺了。”

她看向青澤，烏潤的眼眸在夜色裡像墨染似的，她輕輕道：“我遇到真誠待我的人，也會對他們好的，但我為了活下去，有時候也會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說着，她默默地聳拉下耳朵，“我并不是一隻單純的小狐狸。”

小芫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隻是不想讓他誤認為自己是那種不谙世事的傻狐狸。

她低垂着視線，半晌後，忽然聽見了青澤磁性的笑聲。

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的模樣可愛極了，青澤禁不住漾開唇笑了，他從寬袖裡擡起手，輕輕揉了揉她垂搭下去的狐耳，“嗯，就這樣還不單純呢？”

青澤細長的手指輕輕蹭了蹭她毛絨絨的耳朵，笑言：“我什麼都沒問，小芫就一股腦地告訴我了，就這麼信任我嗎？”

小芫動了動狐耳，感覺耳朵稍稍有些發熱，她縮了縮脖子。

青澤看着她，半晌後，忽而道：“如果小芫有一天發現我是在欺騙你，利用你怎麼辦？”

聽言，小芫的眼神微微透出茫然，見青澤沒有解釋的意思，她沉默了起來，似乎在認真思索這個問題，過了會兒，她擡起視線看向他，烏黑的眼睛神情誠摯：“沒關系……您救了我那麼多次，不管是什麼欺騙和利用，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聞言，青澤的目光忽地一動。

空氣沉靜了片刻。

青澤将自己的手收回來，他沒再多言：“時間到了，你可以走了。”

聞言，小芫知道自己又到時間該回人類的世界了，她向他輕輕點了下頭，就起身準備離開了。

人走了以後，青澤停留在原地，他擡起折扇掩住朱唇，緩緩斂下幽邃的眉眼，半晌沒動。

……

雲雨樓。

羅敷在前廳彈曲的時候，聽聞周遭的客人都在議論青澤和他最近交的新歡的事情，氣得她當場就把琴弦彈斷了，她的指甲剮蹭到琴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引得客人們紛紛往她這邊張望。

她朝客人們抱歉地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起身離席，她回到自己的廂房後，剛關上房門的一瞬間，就忍不住發起火來，她重重地揮了下紅袖，房間裡的瓷器擺件應聲而碎，聽到這陣乒鈴乓啷的聲響，負責服侍她的侍女立馬跪伏在地上。

羅敷的怒火仍未停歇：“區區一隻小野狐，需要拖那麼長時間才能動手嗎！？”

侍女壓低了腦袋，她道：“主子，我已經安排下去了，但這隻野狐……現在隔三差五就會來妖界，屬下擔心青澤大人會有所懷疑，所以暫時……”

侍女話音未落，地上的碎片忽地騰空往她這邊襲來，侍女不敢躲，腦袋很快就被砸出了鮮血，羅敷怒罵道：“蠢貨！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現在就要這隻野狐消失！”

侍女跪在原地不敢動彈，額頭上的鮮血不斷地冒出來，“是。”

羅敷拂開衣袖坐在梳妝鏡前，赤紅的眼瞳殺氣凜然，盯着鏡子眯了眯眼，她倒要去會會看這隻小野狐到底有什麼本事！

周日下午，小芫在房間寫完作業後，趁外婆在樓下聽曲的間隙，她偷偷溜去了妖界。

距離新元節的慶典已經沒剩多長時間了，她每次一回人類的世界就會耽誤個兩三天，青澤教她的舞她還沒完全學會，得抓緊時間練習才行。

今天青澤不在，小芫獨自在竹林裡練舞，她練了許久，動作已經流暢許多了，舞姿也逐漸娴熟起來，她停下練習，微微喘着氣。

光靠舞蹈還是不夠，小芫思索着，她雖然這段時間勤加練習，但肯定無法與他人比拟，還需要加點什麼元素才能讓她在慶典上脫穎而出。

她一邊思索一邊繼續練舞，沒過多久，就聽到一陣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小芫忽地動作一頓，轉頭就看到一位身着紅裙面戴薄紗的貌美女子站在竹林間。

女子的身段性感妖娆，嫣紅的薄紗覆在面上随風輕飄着，色澤嬌豔的丹唇若隐似現，小芫頓了頓，對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她竟然毫無察覺。

小芫看着來人，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一下，才想起這是上次在夜市裡伴着漫天紅袖起舞的女子。

紅裙女子擡起纖細的玉手遮掩了下随風飄搖的薄紗，她舒展了一雙妩媚的眉眼，朝她一笑，率先開口道：“你是在學跳舞嗎？”

她說話時的聲音好聽極了，清脆空靈的音色像百靈鳥的叫聲般婉轉動聽。

小芫跟羅敷隻有一面之緣，連話都不曾說過半句，她也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身份，這會兒聽人開口說話，她遲疑了小半晌，才點了下頭。

羅敷邁開腳步走上前來，她語氣友善道：“我看你剛剛有個舞步比較複雜，我教你一個更加流暢自然點的動作。”

她停在空地前，兀自将紅袖一展，擡起纖纖玉手優雅地拂過頭頂，小芫看着她将自己剛才的動作改的更加簡練優美，心裡不由得産生了幾分贊歎。

羅敷停下動作，朝她笑：“這樣是不是更簡單好看點？”

小芫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随即反應過來，她輕聲詢問：“請問你是……”

“都忘了自我介紹了。”羅敷漾開嬌媚的眉眼，聲音清靈，“我叫羅敷，是雲雨樓的人，青澤大人喊我今夜過來陪他，結果剛在王宮裡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轉頭就在這裡看到你了。”

青澤喊她過來……

她這番話裡有好幾個信息點，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透露給她聽，小芫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隻好朝對方輕輕颔首：“你好……”

“我們上次見過對吧。”羅敷說，“就是在夜市的時候。”

小芫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