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曦笑着道:“沒事的,你都讓我不要跟你客氣了,你怎麼還和我這麼客氣?”
亞曆克斯微怔。
鄭曦接着道:“一份點心而已,你想吃就吃就和我說,做一份點心的時間精力我還是有的。”
以前可能沒有,但現在辭掉其他兼職後就有了。
對了,說到兼職——
聯想到奧雅的“前車之鑒”,鄭曦謹慎地問:“對了,亞曆克斯,忘了問你,對于薪資,你是怎麼打算的?”
亞曆克斯找她要銀行卡卡号的時候,她在忙别的事,便沒多問,現在既然想起來了,得趕緊問一問,免得到時候突然收到一筆巨款轉賬,退都退不掉。
亞曆克斯聞言,自信滿滿地說:“你放心,我已經調查了平均薪資,價格一定可以讓你滿意的。”
鄭曦:“不,我不是要提高薪資的意思——”
亞曆克斯:“我知道,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你放心,我都做好調查了,不會讓你為難的。”
鄭曦略松了口氣,心想王子以往辦事還是很靠譜的,這次也依舊很靠譜呢,還知道預先調查平均薪資,那應該不會開出離譜數額了。
鄭曦放心地拿起盆,聽到亞曆克斯說——
“一小時一萬歐令,怎麼樣,是不是很合理?”
哐當。
鄭曦手上的盆翻了。
她轉頭盯着亞曆克斯,試圖找出開玩笑的痕迹,但找不到,亞曆克斯的表情非常認真。
鄭曦:“…………”
此刻,亞曆克斯憑一己之力把自己拉到了奧雅的水平線。
向來靠譜的王子竟然翻車了,簡直不可思議。
鄭曦搖搖頭:“這太高了,我受之有愧。”
亞曆克斯卻認認真真地道:“可是我覺得以你的水平和手藝,這個價還配不上你,隻是怕你為難,所以才隻定了這麼低。”
……為什麼總感覺他們對自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濾鏡?
自覺自己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的鄭曦擺擺手,再次拒絕:“是我配不上這個價格,一小時一百歐令都貴了。”
鄭曦的心理價是一小時一百歐币,這是她覺得比較合理的價格,因為她做飯做菜的水平确實一般,做甜品的手藝也一般,不然她當時就該應聘上工資更高的甜點師傅一職,而不是前台收銀員。
但王子似乎不這麼覺得。
鄭曦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委屈地皺眉。
亞曆克斯垂着眼睫,委屈地低聲說:“可是奧雅給你開五千歐令,你都同意了。”
因為奧雅的第一步操作是開天窗。
她先提出一個自己完全不會接受的數字,相當于掀翻屋頂,當自己拒絕後,再降到一個相對合理的數字,提出開窗子,所以自己才同意。鄭曦越想越覺得奧雅真是個天生的謀略家,她明明什麼相關内容都沒有學過,卻能本能地使出這一招,甚至在後來派車接送和送車之間,也能讓自己不知不覺按照她的想法走。
不對——
鄭曦警覺地看向亞曆克斯:“你怎麼知道奧雅給我開的薪資?”
亞曆克斯心說當然是因為她來找我談判的時候我順嘴問了。
隻要是他想套的話,沒有套不到的。隻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和鄭曦既然已經是“好朋友”了,那是時候坦誠地試一試自己的分量了。既然決定好要坦誠,就不必再用哪些彎彎繞繞的計謀來試探。
但有些時候也不必太坦誠。
亞曆克斯依舊垂着眼睫:“了解同行是我的職業病之一,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克制住。”
想到王子年紀輕輕就接手那麼多産業,鄭曦覺得他的這番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不由得心軟了幾分,道:“沒事,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亞曆克斯一下警覺起來。
給奧雅補習的事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給他補習就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嗎?
他還記得奧雅陰陽怪氣地嘲諷他:“亞曆克斯,你敲詐我的模樣真是和你隐瞞自己補習這件事一樣藏而不露。”
看着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卻要她讓許多的利。
亞曆克斯用眼神示意萊特爾收好簽完字的文件,而後看向奧雅:“首先,這不叫敲詐,是正常的商業洽談。其次,我什麼時候隐瞞過自己的補習?更确切地說,我什麼時候需要補習了?”
奧雅:“就算鄭曦不說,我也能猜出來,周末的另一天難道不是讓你占去了?不然她周末兩天的時間都該是我的。”
亞曆克斯:“…………”
他強行忍住沖到嘴邊的“她不說?她為什麼不說”和“想獨占她的周末,你想得美”。
亞曆克斯冷冷一笑,說:“我忽然發現我對你還是太仁慈了。”
他報了個數,對萊特爾道:“以後如果沒有這個數的讓利,和科羅拉集團的合作就不用再告訴我了。”
奧雅:“………………”
奧雅氣道:“小氣鬼!我就沒見過比你心眼還小的!”
亞曆克斯冷冷道:“這麼想霸占她的周末兩天,我看你的心眼也沒大到哪去。”
旁聽旁觀的萊特爾:“…………”
天呐,那個冷靜理智的王子殿下呢?那個沉穩果斷的奧雅小姐呢?面前這兩個幼稚鬥嘴的小學生是誰啊?看來不止愛情能讓人盲目,友情也挺讓人盲目的。
鄭曦小姐真是一款泛用性極高的情緒掌控器啊,對于王子的效果尤其顯著。
亞曆克斯佯裝不經意地說:“那就好。不過我覺得給我補習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鄭曦正在腦中回憶打糕的制作過程,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真誠道:“可我擔心對你造成不好影響。”
亞曆克斯一愣:“對我造成不好影響?”
原來這才是隐瞞的真實原因麼?
鄭曦放下盆,看向亞曆克斯的眼神認真無比:“嗯,你和我這種普通人不一樣,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被無限放大。亞曆克斯,你是個很優秀也很好的人,我不想你因為我背上什麼黑料。”
她關心我,我也關心她,這不是雙向奔赴是什麼?
亞曆克斯鄭重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曦。不過你放心,那些媒體不敢亂寫亂發。”
“那就再好不過了。”鄭曦點點頭,心想看來皇室對歐國的掌控力比自己了解得還要強得多啊。
她嘴上說這話,手上也沒閑着,先是去洗了手,然後快速擺好目前需要的用具和食材,又給亞曆克斯也擺了一份,道:“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亞曆克斯也洗了手,站在她身邊,點頭應道:“嗯好。”
鄭曦教得認真,被教的人聽得卻不算認真。
她看了我一眼,好漂亮的眼睛,想親;
她嘴唇在動,可愛,想親;
她的手在揉面,好看,想親;
她在呼吸,喜歡,想親。
在靜止的廚房中,她構成唯一流動的色彩。于是不管怎麼看,看什麼,亞曆克斯的目光最終都會回到她身上。
他的目光能跑多遠?她不在的時候無邊無際,她在的時候不過方寸之間。
亞曆克斯想:不管做什麼,她都這麼專注,決定要做一件事,便會用心做到最好。
他總覺得鄭曦的身上有一種蓬勃到旺盛的生命力。她的眼神總是很堅定,信念從不模糊,因此明明身子骨很單薄,但站在那裡就像天地的骨骼。
恰在此刻,鄭曦擡了下手,把豆面倒在案闆上。陽光從窗戶流入室内,靜悄悄地在鄭曦的腳下鋪開一片陰影。她的影子與食材的影子一齊晃動,與光同舞。
鄭曦還在講解,但亞曆克斯的目光已經再次不受控地從案闆上的豆面與糯米團移開,停駐在她的指節上。她在哪兒,他的目光就聚焦在哪兒。
喜歡真是一件不講道理的事。他想。
流蕩的光,交錯的影,都不如她輕輕地擡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