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太疼了,需要找一個支點來釋放多餘的情緒。
鄭曦咬着牙睜開眼,看了眼小腿,又看了眼滿地狼藉的地面,借着剛剛那一小會兒的緩沖,勉強挪到一個避開那些建渣的角落。隻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她疼到額頭和背後布滿冷汗。
她急促地喘息着,忽然意識到手裡還拿着什麼東西,遲鈍地低頭,看見是挂斷通話界面的手機。
鄭曦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來,剛剛舉起手臂的時候,好像是不小心按到了挂斷鍵。
突然,電梯再次劇烈搖晃起來!
鄭曦的心揪起來,眼睛緊盯着上方破了個洞的天花闆。
電梯裡的燈被破壞了大半,來自電梯井的黑暗傾灑而下,攫取了她的心神。
上一次躲過建渣是好運,可這次,還有下一次,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樣的好運氣,正正好避開頭部。
鄭曦還在緊盯上方,旁邊的電梯門忽然傳來轟然一聲巨響!
鄭曦驚慌地扭頭,正好看見電梯門重重地抖了一下,還伴随着一聲差點能讓耳朵暫時失聰的巨響。
她茫然地看了兩秒,幾乎被無措情緒占領的大腦才思考出結果:這是有人在撞門?或者說,是撬門。
鄭曦看見電梯門已經出現了縫隙,她的眼睛一下亮起來。
不管來的是誰,隻要這扇門能打開,那麼就算她腿受傷了,爬也能爬着出去!
求求你,不要放棄。鄭曦緊盯着電梯門,頭頂上空随時可能出現的危險被她棄之腦後,滿眼都是那扇可以帶來逃生希望的門。
心髒跳動的聲音清晰無比,和着撞擊聲,鄭曦從來沒有覺得這種聲音如此美妙過。
它比心髒跳動的聲音更有生命力。
伴随着一聲刺耳難聽的劃拉聲,那扇傷痕累累的門終于被暴力破開!
外部的光芒驅散了電梯井的黑暗,空間被照亮了。
那個處在光亮中的人,面容也随之清晰起來。
“亞曆克斯?!”鄭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和印象中向來衣衫齊整氣質矜貴的模樣不同,此刻的亞曆克斯很狼狽。
他的衣服上不知從哪兒蹭到許多灰,手臂和腰腹上沾着斑斑點點的血迹,最長的一道血痕橫貫肩膀,割裂了衣服,血和灰混在一起,像是剛從戰亂裡逃出來。
那頭總是閃閃亮的金發也染上了灰,沒有之前那麼明亮,隻有那雙眼睛,那雙森林一樣充滿生命力的眼睛,還在熠熠發光。
突然,不知看到什麼,亞曆克斯忽然丢掉手裡的工具,在鄭曦還沒反應過來時抱住她翻身連退幾步。下一秒,鄭曦本來站的地方被又一塊巨石占據,“轟”的一聲濺起塵灰。
“别怕,我來了。”亞曆克斯擁着她,安撫般地快速說道。
他的嗓音嘶啞,和平時的低沉磁性差别很大,和地動山搖的轟隆聲比起來,他的聲音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但聽在鄭曦耳朵裡,卻像是給她打了一針強心劑。
亞曆克斯單手抱起她,另隻手按住她的後腦把她的臉壓在自己頸窩處。
鄭曦配合地蜷縮着身體,盡力忽略腿上和手臂的疼痛,把自己蜷成一小團縮在他的懷裡。過去十分具有壓迫力的體格現在是非常具有安全感的避風港,鄭曦能聽到他的心髒在猛烈地跳動,甚至比自己還快。
酒店裡已經沒人了。所有的牆壁都布滿了深深淺淺的裂縫,有的部分已經坍塌,碎石和狼藉一起躺在地上,把酒店内部變成了跑酷場地一樣的地方。
更确切地說,是逃生場,因為哪怕眼睛不看,鄭曦也能聽到時不時就有什麼東西砸下來的聲音。有時候是吊燈,有時候是聽不出來的東西。但無論是什麼聲音,都在告訴她,這裡極度危險,必須趕緊逃離。
鄭曦下意識抱緊了亞曆克斯的腰。
亞曆克斯感受到了,輕聲安撫她:“别怕,馬上就能出去了,我在,不會讓你受傷的,别怕,别怕,有我呢。我在,有我呢。”
他的聲音比之前更啞了,很難聽得清他在說什麼,幾乎隻剩個氣聲,但鄭曦還是奇迹般地慢慢放松下來。
她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腦子裡那個迷糊的念頭忽然清晰起來。那個曾經讓她反複糾結無法下定決心的事情,結果也變得明确起來。
鄭曦把臉往裡壓了壓,唇瓣碰到亞曆克斯頸側的動脈。
她輕輕吻了吻這片跳動的脈搏,感覺自己的心髒正在與它同頻共振。
“亞曆克斯,你的船票,我接下了。”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