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住得離學校近，所以雲舒意一般走路上下學。倒不是她願意，隻是，她實在不想和陌生人同處一個狹小的空間。

昨天晚上是因為時間有些晚了，林秋聲不來，學校不會放人的。

雲舒意走下樓，餐桌那裡裴楓已經吃上了。

他脊背微微弓着，神情專注地盯着眼前的碗。

執勺的手五指纖長骨節分明，順着向下，腕骨處窄而不失力道，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走勢流暢遒勁，一束光照進，打在他側顔，他原本五官偏柔和，這一下，倒多了幾分棱角。

雲舒意垂眸，也走過去。

林秋聲聽見動靜，從廚房裡探出頭。

“還有些水果，舒意你看今天的怎麼樣？”

雲舒意眼睛掃過去，她微皺起眉，顯然是不合心意。

算一下，這應該是她到裴楓家第四頓早餐。

第一次，她看也沒看一眼，就說自己要到外面吃。

第二次，她掃了一眼，發現林秋聲将她那天吃的都買回來了，還有很多其他的。

她默一下，說，她不吃打包的東西。

第三次，林秋聲做了一大桌，中式西式的都有，她面無表情地挑出一大堆問題，也沒吃。

第四次……

雲舒意張了張嘴，剛要張口，忽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第六感驅使她去看裴楓。

裴楓低着頭，執勺的動作優雅，目光始終盯着眼前一片，好像從沒離開過。

雲舒意閉了閉嘴，一下子，将原本要說的話也閉了回去。

“沒什麼，就這樣吧。”

聽起來就很勉強，林秋聲将頭縮回去，沒一會兒一盤水果就端了上來。

她将一杯牛奶放到雲舒意面前，輕聲說：“我聽潇然說，你喜歡喝牛奶。”

雲舒意要去碰杯子的手頓一下，她擡眼，看林秋聲。

“謝謝。”她小聲道謝道。

林秋聲有些受寵若驚，忙說不用謝。說完後，她去看雲舒意的表情。

雲舒意已經收回手，将目光移向别處。

她表情淡淡，好像真得沒什麼在意的。

六點五十五分前要到教室，雲舒意簡單挑了幾樣嘗幾口，就擱下了筷子。

的确勉勉強強，她隻挑了些還算看得過去的。

裴楓也跟着擱下碗，扯了張餐巾紙，在嘴上按了按。

不忘扯一張遞給雲舒意。

雲舒意瞄他一眼，不說話，慢慢伸出手接過，裴楓也不着急，手就一直這樣伸着。

他嘴角噙着笑，眉目柔和，氣質是說不出的溫煦。

一眼就可以看出教養良好，是——别人家的孩子。

雲舒意垂了垂眼皮，站起身。拿起旁邊椅子上的包，單肩挎着。

林秋聲拎來一個袋子，是洗好烘幹的衣服。

“我拿着吧。”裴楓伸手接過來。

兩人一起去上學。

“不是不認識嗎？”确定已經離開林秋聲的視線，雲舒意從裴楓手中搶過袋子，向前快速幾步。

裴楓跨幾步追上去。

昨晚的事，他有些想明白了。

大小姐也許想休戰呢？他怎麼能不成全。

“這樣對肩膀不好。”裴楓說着勾一下她背包肩帶，另一隻手順手一撈，便将背包拎了過去。

“你這樣很不講理耶。”他走到雲舒意前面，轉過身，視線落在雲舒意鼻尖。

雲舒意不看他，自顧自走着。

她正着走，他倒着走。

六點半，這個點，連上班的人都沒有，路上特别空曠。

雲舒意看腳尖，不理他。

快出小區門時，她突然停下腳步。

對面和這裡是同一個小區，隻不過這裡是獨幢的小别墅，對面是高層住宅。

不少江臨中學的學生都住在對面，少數住這裡，當然更多的住學校。

她伸出手，讓裴楓将她的包還回來。

這是她和裴楓的交易。

第二條：在學校裡裝不認識。她記得很清楚。

不過，她也不想和他認識就是了。

裴楓愣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還回去。轉身，往前走。

走了幾步，裴楓疑惑沒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雲舒意還在原地。

他不解地望她幾眼，用眼神詢問：為什麼？

雲舒意站在原地，仰起頭，幾分倨傲地理所當然道：“我還餓着。”

她的确沒吃多少，勉強咽了幾口粥，牛奶喝是喝完了，但半杯牛奶也頂不了飽。

雲舒意看見裴楓似有動搖，暗自得意地挑了挑眉。

誰知，下一秒裴楓笑容垮下來，冷冷道：“那你餓着吧。”

誰也沒叫她不吃。

雲舒意瞳孔震驚，她極力繃住自己的表情，半威脅道，“我回去找阿姨。”

裴楓掀起眼皮看她。

雲舒意嘴唇抿了抿，壓住将要上揚的弧線，“出小區門右拐幾百米，有一個專門賣飯團的。”

她繼續，“要紫米的，米飯鋪得薄一些，放裡脊加海鮮醬加肉松，外面不要海苔，其他什麼都不要加。”

“海鮮醬要刷兩層，肉松放在裡脊下面。”

“就這樣吧。”她總結。

裴楓嘴角抽搐一下，陰陽怪氣，“我以為大小姐看不上這種路邊攤。”

“談不上看不看得上吧。”雲舒意還真煞有其事地回答起來，“我隻是挑剔點而已。”

言下之意，上升不到這種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