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肖媽媽也有些激動的說道,“家洋你太沖動了,怎麼可以不和我們商量一下就回來呢。你有什麼不能給我們說的呢。”
“我就是回來放個假,學校有個比較好的機會順便看一看。”肖家洋十分不耐煩,語氣透着焦躁。
“什麼機會有美國的好?你竟然一聲不吭的回來,你老師說學校那邊已經問到他那裡去了,說你怎麼還沒去上課,你這時候應該是在美國,不應該在這裡!”
“我今年的課題已經做完了。”肖家洋解釋道,語氣透着一股淡漠。
“那你也必須馬上回去。”肖爸爸不容分說,堅持的說道。
而房裡安靜了片刻,肖媽媽探尋的口氣響起,“你是因為又一嗎?她家出了這麼嚴重的事,你回來陪陪她也可以,可是,你該不會因為她才拖了這麼久不回去吧?”
“不是。”
“你喜歡她?”
肖家洋與肖媽媽同時出聲。
房間再次陷入安靜,過了一會兒,肖家洋沉沉的聲音從屋裡響起,
“我不喜歡她,也不是因為她回來,所以你們也别去找她,與她無關,我回來就是因為同學說有個不錯的項目,我打算去學習看看。”
“你可不能和她一起哦,你現在的重心···”肖媽媽依舊不放心的叮囑。
“不是不是!”肖家洋不耐煩的打斷她,“沒有一起,我喜歡誰也不喜歡她行了吧!”
“可是···”肖媽媽還想問什麼,肖家洋的回答明顯不能自洽,經不起拷問,可是他從小都不需要他們操心,這時候肖家洋已經明顯不願再繼續聊下去了。
陳又一慢慢回了自己的家,她知肖家洋今晚應該不會再來,于是她将燈和電視全部關掉,重新拿出被子躲在了角落。
她睡不着,可現在的心裡,除了黑夜帶來的恐懼,還有針紮似的痛,在一點一點刺進她的心髒。
她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難受,好像心裡那棵大樹上,最後一片葉子也凋落了。她正在看着自己枯萎,變成灰燼。
陳又一用被子裹着自己,緊緊的捏住自己心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氣,可是在黑夜裡,她無法順暢的呼吸,窒息的感覺讓她開始暈眩,眼睛發脹,整個身體好像要爆炸了一般疼痛難忍。
哪裡都在痛,她太想自己的媽媽了,如果此時她的媽媽在身邊,一定不會讓她如此難受,她會抱着自己,給自己冰敷,用最溫柔的語氣詢問她哪裡痛,會給她揉一揉。
是的,她想見她的媽媽,隻要她也像他們那樣····
陳又一突然像有了什麼主意,她起身進了房間,快速的找了一件衣服穿上,開門走了出去。
肖家洋和父母約定好,會在一個月之内回美國去,見父母這才放心的進了房間,肖家洋走到自己卧室,朝陳又一的家看去,卻見燈關了?她醒過來了?
肖家洋敲了敲陳又一的門,無人開門,他掏出備用鑰匙打開,見客廳角落那個被子又出現了,她趁他不在的時候,又躲到了那個位置去。
可是家裡沒人,她的手機放在原本的位置充電。肖家洋在屋子轉了一圈,整個人開始陷入了莫名的恐慌,手腳開始止不住的發麻,他害怕了。
如果她醒來,一定會尋自己,那剛才自己和爸媽的争吵她也聽見了?
肖家洋繞着每層樓尋找,院子裡找,都不見陳又一的身影,已經快4點了,天空依舊漆黑,初春的夜微涼,隻着一件襯衣的肖家洋卻出了一身的汗,他片刻不停,沖出了院子,朝空無一人的大街跑去。
肖家洋幾乎跑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外面的小區健身區,公園,往學校的路,小巷小道都找遍了,都不見陳又一的身影。
他紅着眼瘋狂的跑着,汗水順着他的額角滴到下巴尖,安靜的街道隻餘他一個人在狂奔,在路過他們曾經最經常走的那座橋上時,他朝着馬路憤怒而無助的大喊,“陳又一!”
肖家洋的人生裡,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無助慌亂過,那種不在他把控之中卻徹底亂了他心神的事,這是第一次,他害怕的哭了,像一個被奪走毛絨小狗的孩子,委屈,卻無人可傾述。
他錯了,他不該去美國,他不該自以為是的去證明自己,卻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他的太陽,明明一直都在身邊,那個能夠溫暖他心底的人,那個治愈了他十多年的小太陽,一直都陪着他。而她發生這麼大的變故,自己卻不在,如今她要隕落,自己也找不到她。
這個不大的城市,肖家洋走了十多年,卻第一次讓他迷失其中,她到底在哪裡。
肖家洋絕望的擡眼,看向遠處開始泛起青色的天空,馬上就要天亮了,她還能去哪裡呢。
是的,要天亮了,也許還有一種可能?肖家洋大口喘氣,但眼裡有了确切的方向,她一定在那裡。他大步朝前方最高的樓房跑去。
這是他們城裡新修的高樓,是最高的樓,去年暑假回來時,陳又一興緻勃勃的想要拉着肖家洋去樓頂,看看站在樓頂看這座城市會是什麼樣子的。可惜那時頂樓已經承包出去商用,正在修整,直到送肖家洋上了去美國的飛機,他們也沒能上去。
肖家洋坐上電梯看着緩緩攀爬的數字,他卻越來越慌,如果她依舊不在怎麼辦,還能去哪裡找?數字一個一個的上升,肖家洋的心就一點一點的揪得更緊,電梯開門,他沖到樓梯間爬上頂樓,推開頂樓的大門,一股勁風撲面而來,讓他一時睜不開眼,而弱弱的歌聲也随之傳來,是陳又一的歌聲。
如今這裡已經布置成了專門的城市觀光樓,除了圍着的一圈栅欄纏着閃爍的星星燈光,頂樓中間還有一個圓形階梯舞台,而陳又一,就躺在這個舞台上,蜷縮着身子朝着太陽出來的方向,眯着眼,嘴裡呢喃着。
肖家洋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可通紅的眼睛卻宣告着此刻他的悲傷,委屈,憤怒,還有終于找到她的釋放。
他慢慢的迎着歌聲走到她身邊,而第一道清晨的陽光也在這時候照向了陳又一的臉,金黃而又熱烈的陽光,晃到了她的眼睛,她擡臂擋了擋才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而肖家洋正好走來,用身體擋在了她和太陽中間,她一睜眼,他就正好站在眼前。
他的身後,是初升的太陽灑下的金光,沒有溫度,卻亮眼,像他的背後插上了翅膀一樣,讓他變得更加聖神遙不可及。
陳又一就那樣躺着,刺眼的陽光被他擋住,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睜開眼睛看着他。
她的唇被凍得發紫,頭發也潮濕的搭在她的身側,他們就這樣相互無言的看着對方,直到太陽全部露出了頭,肖家洋才平穩了内心,出口道,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陳又一笑了出來,刺眼的陽光讓她重新閉上了眼,可眼淚卻順着她的眼角簌簌流下,她笑着,也哭着,她面色蒼白又沒有多餘的表情,如果不是發出那咯咯的低低笑聲,簡直和死了差不多。
肖家洋扶她坐起,摸到她渾身冰涼又僵硬,正要脫下襯衣,陳又一卻突然朝前一撲,圈住他的脖子,将他緊緊的抱住,肖家洋險些沒站穩就要摔倒,隻得朝後一坐,任她壓着自己。
她貪戀着肖家洋身上的溫度,一點一點收緊自己的胳膊,她的下巴抵在肖家洋的肩膀上,隔得他生疼,襯衣很快就濡濕浸住了他的皮膚,溫熱的淚順着他的脖子緩緩低落,肖家洋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擡手将她回抱住。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發,輕拍着她的頭。
她的身體抖個不停,即使他們二人将彼此抱得那樣緊,也抑制不住她的顫栗,陳又一放聲大哭着,将所有的眼淚鼻涕全擦肖家洋身上,肖家洋一直輕輕拍着她,什麼也沒說。
過了很久,她在肖家洋的懷裡慢慢回暖了身體,哭累了,卻依舊抱着他沒有撒手。
她低低抽泣着,看着高懸的太陽。眼裡微微有了亮光,她終究不能從這裡跳下去,她終究是個懦弱的人,即使沒有一個人愛她了,她也要活下去,否則她的父母就真的徹底消失了,至于這個讓她今晚心痛不能自已的男孩,她懂得放手,所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将他這樣抱着,因為他們注定會分開,就在分開之前,好好的擁抱吧。
肖家洋不知道陳又一心裡想的這些,直到此刻,他依舊沉浸在剛才找不到她時的恐懼中不能走出,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沒有找到她,會不會出現最差的結果,如果是那樣,那他應該怎麼辦。肖家洋第一次這樣抱着自己珍愛的女孩,卻不知這個擁抱,是陳又一的重生,也是對他的道别。
再也沒有下次了,不會再這樣抱你了。
再也沒有下次了,不能再離開你的身邊。
二人心懷各自的心事,重新一起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