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彌漫着濃郁的藥味兒,熏香都壓不住的苦。
“二爺。”許芳會半跪着,端着幾分顯而易見的小心,問馮銘之:“頭疼,是嗎?”
許芳會有着一頭極松軟的短發,今兒個才洗過,透着一股潔淨的清香,過來時讓風吹得微有些亂,讓燈照着,就跟灑了把金粉在上頭一樣。
他說話本就因為謹慎而慢慢的,聲音又放得低,竟讓馮銘之恍然間有了種少時生病不願吃藥,被母親哄着的錯覺。
“二爺,”許芳會不想惹惱馮銘之,隻想他知道——許芳會是無害的,各種意義上的無害。
他支起上身,想靠近些方便說話,脖頸卻遽然一緊,剩下的話盡數哽在喉嚨裡。許芳會反應不及,被掐住脖子一把掼進了被褥裡。
隻聞咚一聲響,許芳會心都好似漏掉了一拍。
“我讓你滾。”馮銘之盯着他,掌心的汗都是冷的:“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單聽不懂我說的?”
許芳會微張着嘴,發絲淩亂鋪散在床榻上,尚未回神,便聽那扭曲的聲音低低道:“你也敢忤逆我,是瞧我殘了,廢了,不能拿你怎麼樣,是不是?”
許芳會懵了一瞬:“沒,我不敢……”盡管窒息感來得并不洶湧,他卻不得不提起一萬分的小心,以防馮銘之真的掐死他。
同為男人,如若他想,掙開其實是很輕易的。馮銘之力道并不大,大抵是疼狠了,掌心浮着層虛汗,粘膩膩貼着許芳會的皮膚,如同一條繞頸的蛇,正緩慢,對待獵物那般一圈圈将他纏緊。
許芳會并不想激怒他,所以哪怕他完全有力量可以掙脫桎梏,也沒有這麼做。
他很清楚,即便他當下躲開了,那還有明日,後日呢?隻要他還在這宅子裡,就必須要面對馮銘之,難道要指望馮銘之疼過今晚突然良心發現,認識到這事其實是他自己扭曲,冤枉傷害了許芳會?
二爺顯然不是這種講道理的人。
屋外不知何時刮起了風,裹着雨點吹得窗棂簌簌響。許芳會本能地攥緊了那隻扼着他命門的手,按下狂跳的心髒,揣測馮銘之可能會為了什麼而動容。
好半晌,許芳會終于翕動着嘴唇艱難地開了口:“我不想,不想二爺疼,我……”他靜了靜,仰面道:“我喜歡二爺。”
房檐上滴滴答答的聲音仿佛突然之間停止的,屋裡一時靜谧非常。馮銘之并未松手,隻用一種扭曲,說不清是愕然還是驚悚的神情望着他。
馮銘之并非天生的殘廢,這樣的人通常敏感多疑,不能不怕,也不能太怕,其中分寸太難拿捏。許芳會心一橫,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迎着他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