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冉冉将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雕花馬車碾過青石闆路,車輪聲如急雨驟落,不多時便停在北鎮撫司朱漆門前。
四人往裡走時,檐角銅鈴正被風撥得輕響,驚起幾羽麻雀撲棱棱掠過飛檐。
程朝心中已有想法,便開口道:“行得通,屆時你們直接将人帶回刑部便是。”玄色錦袍上金線繡的麒麟紋随着他的動作若隐若現。
“行得通嗎?”這話不是傅昭昭問的,也不是傅冉冉問的,倒是程暮。
“怎麼?”程朝訝異地看向走在自己身邊的程暮。
“她倆那個三腳貓功夫,别說能不能将人帶出來,就說萬一被對方發現,她們自己出不出得來?”
雖然程暮話是這麼說,但程朝隐隐品出一絲不對勁。
“诶?你。”雖然這話說的不好聽,但傅冉冉得承認是事實,即使二人已經練了一段時間的功夫了,但對方實力未知、身份未知,一切都未知的情況下,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她發間的步搖随着小動作一晃一晃。
“我說的不對嗎?”程暮回頭揚了一下下巴。
傅冉冉露出一個假笑。
“你們去便是,我會在周圍安排些人,若是發現異樣……”程朝招呼了一人,在那人耳邊耳語幾句,很快那人便拿來兩個像手槍似的東西,呈給程朝。
程朝将它們遞給二人,“這個是手铳,但并非殺傷而用,它是一種信号,若遇危險,可使用它,潛伏在外的人便會收到信号,前去接應。”
二人接過手铳,仔細端詳起來。
她們是知道現代的手槍長什麼樣子的,古代手铳那手铳不過尺餘,檀木握柄纏着銀絲,鐵筒泛着古樸光澤,其上隐約可見幾縷雲雷紋,雖不及後世精巧,卻透着一股冷硬質感。
“對了,你們是不是還不會用,這樣,”說着,程朝将傅昭昭手中的手铳接了過來,“我示範一次。”
程暮抱起手臂,站到傅冉冉身邊,“這東西雖然小巧,但也是有危險的,用的時候手要穩。”
傅冉冉回頭,微揚起下巴,看了程暮一眼,點了兩下頭。
程朝側身,右手握住木柄,手臂平直,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一道淡色傷痕,如舊瓷上的冰裂紋。
槍口沖向門口一枝樹梢,扣動扳機。
響聲确實大,驚起檐下栖息的麻雀,頓時吸引不少人從後邊到這裡查看情況。
見四人在門口談話,便也知趣地并未上前。
“是大人在給夫人演示手铳吧。”其中一個錦衣衛百戶開口道。
“是啊,近期幾個案子,據說都有二位夫人的協助,我覺着咱們大人娶妻就是要娶像這樣配的上的女子。”
幾人沒說幾句,他們雖然聲音小,但一字一句都落進程朝、程暮二人耳中。
程朝一個眼神撇過去,幾人立刻尴尬地轉身就走,迅速回去做事了。
程朝将手铳在手中轉了個圈,握住铳筒,将木柄遞給傅昭昭,“看明白了嗎?這個與殺傷的手铳不同,隻是作信号用,簡單些。”
“嗯。”傅昭昭沒握過真槍,還沒玩過遊樂場裡的玩具槍嗎?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握住木柄,剛想抽回手卻發現程朝的指尖依然虛虛搭在铳筒上,兩人的手幾乎要貼在一起。她疑惑地遞給程朝一個眼神。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硝煙味,混着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冷香,讓人心神不甯。她故作鎮定地挑眉:“程大人這是怕我拿不穩?”
程朝看着她的眼睛,“握的時候雙手拿穩,你沒摸過手铳,即使是信号铳,也是有後坐力的。”
傅昭昭忽地微翹嘴角,握着木柄的手向前一寸,指尖剛好觸碰到程朝的指尖,“知道了。”她緩緩吐出幾個字。
程朝的指尖感受到一絲微涼又柔軟的觸感,松了手,避開她的目光,抿了一下嘴,微微颔首。
傅冉冉眯了眯眼睛,看了看程朝沒什麼表情卻有些愣愣的眼神,又看了看傅昭昭尚未收回笑容的臉頰,也暗自偷笑一聲。
程朝輕咳一聲,“你們可以先到绮春樓附近探查探查情況,多做些準備。”
“好。”說完,傅昭昭與傅冉冉剛要走,程朝再次開口道:
“等一下,換身衣裳再去。”
“為何?”傅昭昭問道:“隻是在周邊走走罷了。”
程朝搖了頭,“你們當绮春樓是什麼地方,站在門口吆喝的龜公何老鸨是随便什麼人都能做的嗎?你們這衣裳花樣雖尋常,可料子是極好的,她們一打眼便能瞧出來,便是站在門口,也要被盯上三分。”
“我們果然還是缺乏經驗,”傅昭昭點點頭,“還得是常去這種地方的才了解。”說完,她便拉上傅冉冉快步出了北鎮撫司。
程朝聽見傅昭昭的話,轉身朝裡走去,“胡言亂語。”話雖這麼說,但他的語氣卻輕輕的,帶着點笑意。
“哥,為何不直接将那绮春樓的情況告訴她們?”程暮跟在程朝身後道。
“她們一旦形成事事都要别人告訴的習慣,之後遇到問題,自己便無法解決,隻能将命運也交給别人了。”程朝道:“此事不難,她們自己解決便是。”
“那個姓唐的姑娘說自己知道人在绮春樓可信嗎?”程暮不放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