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不限時供應,是入校為止遇到的唯一正确的事。
許歸頭頂毛巾,頭發滴水,一路從走廊回到寝室,從敞開的行李箱中翻出一包沖劑,在飲水機接了半杯熱水,因為杯蓋豁口,許歸隻能用筷子攪勻。
吹口氣,一鼓作氣,深呼吸,一口灌下去……
漱口後,她倒在床上,一般而言,她的身體不耐發燒藥,藥效在她身體裡蒸騰,幾乎不出幾分鐘,她就能沉沉睡去。但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大腦軀幹都累,累得反負荷,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皮發燙,腦袋昏沉,但就是有困意沒有睡意。
一閉眼,腦海裡都是……
黑色長發仿若扔拂打在手臂上,又漸漸纏繞在衣袖……
許歸坐起身,撓撓臉,背靠在牆上,深呼一口氣,手心摁在發燙的右眼。
她還是沒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翻垃圾桶被人抓包是什麼很光彩的事兒嗎?
為什麼老想她?
神經吧!
許!歸!
睡!覺!
啊!
……
黑色頭發……
……
手指不自覺撫上劉海,頭發沒吹幹,還是微濕,她揪住一撮使力,想中斷思緒……最終放棄。
别跟自己比倔。
這是許歸一整夜唯一悟到的真理。
……
許歸是被敲門聲敲醒的——
咚、咚。
她抓住被子,蓦地睜開眼,射向聲源處——洗手間的門。
她在床闆上翻了個身,一隻腿蕩在空中,腳尖勾住行李箱口,把它直接勾過來,面頰依舊枕在被子上,終于摸出一個耳塞,捅在耳蝸裡,今天不管門外是舍友打招呼還是厲鬼來索命,她都要睡飽再說!
透響的“咚”變成悶窒的“嗡”,許歸一個哈欠,就着規律的背景音重新入睡。
她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恍惚覺得一緩一頓的悶聲逐漸變得沒有耐心,急切的敲響呼号在門上,終于放棄,但隔了十幾秒,仿若不死心地又敲了一下,最終歸于平靜。
誰管呢,反正她睡着了。
******
無夢到烈陽正午。
許歸悠悠轉醒,她撐在床鋪支起身,環腿坐在床上,手背覆在腦門,嗯,退燒了。
頭重腳輕的鈍痛感終于消散,許歸沒有一絲剛睡醒的昏沉,她呆坐一會兒,緊接着下床,拿着梳子走到傳承的全身鏡前,把翹起的劉海壓平。
這可是她的門面!
許歸弓腰杵在鏡牆前,正在與左角的一绺叛逆的呆毛大戰,邊糾纏邊琢磨這鏡子貼得有些低了,等會可以把最底下那塊撬下來粘在上面。
又是一陣敲門聲,把即将慘遭五馬分屍的鏡子挽救。
許歸藏在劉海下的眉毛微挑,摁着翹毛,原地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眼尾鈎嵌在眼角,上下一平齊的睫毛一動不動,同眼神一塊定住。
“咚咚咚咚咚咚…”一道蹙迫的敲門聲覆蓋住原本沉穩的那道。
許歸站直身體,一側唇角勾起,随後另一側像才剛反應過來一般,延遲着跟随彎起,這才是合格的微笑唇。
連帽衫挂在椅背,她套上,低頭捋順袖口,把拉鍊拉齊。
她走過去開門。
總讓人等在廁所裡,怪不好意思的。
她打開門,門框邊迅速冒出一個腦袋。
許歸望住閃現的卷毛腦袋:“…你好,隔壁間的?”
“怎麼現在才開門?”深棕色卷毛下露出一張尤為精緻的臉,許歸愣了一下,把門扇開得更大些,讓他進來。
190等身的bjd娃娃,許歸腦子裡冒出的唯一一句話。
隻是娃娃現在的表情和語氣一樣不耐。
許歸沒搭話,嘴唇隻是勾着,她又看見bjd娃娃的身後走出一個人影,許歸歪頭瞧去,嚯!又來一個歐式大雙的木偶娃娃。
木偶娃娃烏黑的蘑菇頭,神情冷淡,些微的目中無人,但看上去比旁邊的bjd娃娃好說話些。她平淡地朝許歸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我叫厲局宣,6101的。這是孔淩,在6201。”
啧!咱這601宿舍卡顔嗎?
嘻嘻,其實主要是想誇自己!
許歸面色不變,也跟着她的态度打招呼:“我叫許歸。”隻有左額角的翹毛替她點頭問好。
一直抱臂的bjd孔淩啟唇吐出第二句話:“你剛起床?”
“對,”許歸毫無姿态地沖這位大隻娃娃打了個哈欠,“你們找我什麼事?”
孔淩特着痕迹地向後退了一步,分明精緻的五官皺在一起:“那你先快去洗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