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進入調試區記得穿防護服，”老師指了指右側的粉紅，又道：“以後每周來一次，時間随便，自行研究，沒有考核。”

敷衍說完，她徑直向門口走去。

黑色發絲飄過許歸的面前，離得很遠，她卻側過臉，眼睛垂視地闆，有些狼狽。

老師沒有停留，在走廊撂下一句：“有事來17-01找我。

……

“你愣着幹什麼？”孔淩莫名其妙扭頭看着許歸。

許歸眨眼，在原地呼-吸-，若無其事擡腳。

老師口中的“調試區”就是裡面那片一半的粉紅色區域。手邊的操作台上有兩件皮革厚實的防護服。

孔淩拎起來打量，很嫌棄得撇嘴，大紅色的外皮料裹着革鞣，摸上去油不拉幾。

拉鍊藏在背後，兩人互相幫忙拉上。這件防護服真的非常“防護”，簡直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盔甲，丁點皮膚都漏不出來。

許歸在這件重重的皮套裡掙紮終于找到呼氣口。

面前的紅色長條不斷抖動，許歸捏住皮革的尖角，幫孔淩穿好。

僵硬的一聲“謝謝”從罩子裡傳過來。

許歸的頭盔小幅度點頭。

這間屋子很大，起碼有一百平，調試區堆滿了已經被拆解的機器人。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零件，像機械世界的螞蟻。

牆上有一行泛熒光的字 ｜人工智能調試區｜

而下面做了更精細的區分——

“3d打印區”、“三維建模區”、“激光掃描/切割區”、“放大調度區”……“類圖書管”

許歸把一個零件放在“類圖書管”的平台上，上面的屏幕瞬間顯示出它的詳細介紹。名字、類别、材料、形狀、功能、拉力應力、屈服強度、化學性能……一一都有，圖文并茂，十分方便。

學習要循序漸進，許歸先從最邊上的機械狗研究起。

她需要把它拆卸再完全拼裝，還有很多零細的小零件，必須借助工具和放大鏡才能完成。這是一個非常繁瑣耗神的過程。

許歸恍然不覺，這簡直是打發時間的神器，彌補了她幼時買不起樂高的缺憾！

甚至比樂高要智能仿真得多！

許歸屏氣凝神，鼻腔呼出的濕氣困在防護服裡，找不到出口，故而撲回皮膚，她的人中都濕漉漉的。可這裡卻好像沒有溫度的概念，她裡面還穿着一件連帽衫，何況外面的厚實皮革，卻都感覺不到熱。

有兩個極微小滾輪齧齒卡住，許歸用針管滴了一滴潤滑劑。

……

機械—數字—智能

起碼先窺懂原則，以後才好下手。

不知過了多久，有隻手伸在她面前晃了晃，許歸擡頭。

脖頸的骨頭齧合不當，發出沉悶的骨頭聲。如果人也能時不時滴潤滑劑就好了……

防護服局限了她的視線，可也更容易全神貫注，這麼長時間，她全然忽略了這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

“走不走？”孔淩問她。

許歸的頭盔小幅度點頭。

二人走到锖白色的區域，卸下沉重的外殼。

這次刁了些，是做電梯下去。

*

鉑門開阖，外面的天竟已經黑了。

許歸和孔淩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風、熱氣、路燈、光線……

在校園裡，覺得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現在待過教務環，又覺得校園也算是世界了。

嗯，果然世界也是對比出來的。

她們向食堂走去。

腳步聲踩在地上，四處萬籁俱寂。偶爾有遠處被風卷散的落葉，挾打在泥土上。

一路無話。

許歸藏在劉海中的眉毛微皺，她腦海中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孔淩在學習她的恬靜？這讓她替自己的人設産權感到冒犯。

#

許歸在一樓買了晚飯，壘在桌上，吃得毫不含糊。

孔淩去三樓取了一碗雲吞，竟然還專門端下來，在許歸桌子的對面移出一個空隙落座。許歸也立即很禮貌地把自己的盤子挪過來。

他那張水潤的嘴唇沒刻薄，隻是拆開花錢單買的一次性勺子，把晶瑩剔透的雲吞送進去。

許歸啧啧稱奇，眼睛上瞟打量他：“你多久沒理發了？”

“……關你什麼事！”

這對味了。

許歸笑了一下，身子湊近，十分殷勤：“要不要考慮我，我有十年經驗！快剪刀老頭都說我是許一手，技術不用多說！不推銷不辦卡，快剪十塊，精剪三十！怎麼樣？！”